第八章 燕穿杨其人

他离家三十多年，没有和父母再说过一句话，难道真是一个绝情男人？华天旭的话，让孔嘉又开始重新回想起见罗丝的前前后后。当时罗丝的镇定、沉稳，以及她安慰孔嘉说燕燕失踪不一定就是最后的结果等等，都已经暗示了她话里有话，可惜当时孔嘉心情太糟，一心只想知道燕燕的下落，他觉得罗丝肯定和自己一样，陷入失去亲人的悲伤，所以虽然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却没有深想。而现在回想起来，整件事不可思议，华天旭的一番话，孔嘉觉得非常有道理，也让他觉得大有希望。虽然还不知道如何进展，可是毕竟有了希望。

他们很快拿到了燕穿杨的地址，他就住在哈佛大学，他外祖父留下的房子里。老汉姆还告诉他们，警方已经正式通知了他关于燕燕的事情。

第三天，也就是他们本来准备滑雪度假的最后一天，华天旭和敏之的假期也结束了。孔嘉和华天旭夫妇在酒店分手，华天旭嘱咐他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他们。敏之也安慰了孔嘉半天，然后两个人才驱车驶向华盛顿特区。孔嘉送走他们，立刻动身前往哈佛大学。一路上他不断加速，车子从七十迈上升到八九十迈，他不禁想，若是自己可以这么一直加速下去，是不是可以穿越宇宙，到达另一个世界，这样就能够找到燕燕了？此时他恨不得一步飞到波士顿，赶紧从燕燕的父亲那里打听到他想知道的事情。

燕穿杨的家是大学区的一套公寓，别看就这么一套公寓，在剑桥城也要二十多万美元，这里都是教授们住的地方，燕穿杨的外祖父当年也是响当当的系主任，自然买得起这样的房子。他去世后房子没有留给女儿，而是直接转到了燕穿杨的名下。但燕穿杨离家出走后并没有住在这儿，而是远走高飞，直到最近两年才搬入这里。其中经历的很多变故，并不为外人所知。

燕穿杨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厨房墙上有一张燕燕的大照片，还有一张很像燕燕的，孔嘉推测那一定是燕燕的母亲——秦如玉。奇怪的是却没有看到一家人的合影。屋子里显得很冷清。也难怪，一个曾经有家的男人居于这种处境，三个他最爱的女人，母亲、妻子、女儿，不是离他而去，就是不能见面，这对哪个男人来说，都不是容易适应的生活。

燕穿杨是一个高高的男人，五十出头，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眼睛凹在眼眶里，很黑很深邃，让人看不出他说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他很健壮，没有他父亲的儒生气质，却有种粗犷野性。他的左手腕子上有一个刺青，是一只燕子。

孔嘉很紧张，从罗丝的言谈和老汉姆的嘴里，他知道燕穿杨十五岁就离家出走，曾是个不良少年，吸过毒，放过高利贷，还干过很多坏事，也“进”去过，是个桀骜不驯、对人充满敌意的“反社会”人物。虽然他是燕燕的父亲，可孔嘉从未接触过“黑道”上的人，他害怕他这个未来的岳父会责骂他把自己的女儿丢了，也许脾气上来，打他一顿都说不定。

但燕穿杨并没有对孔嘉有什么非常的不满或者反感，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听完孔嘉的话，他直截了当地说：“罗丝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孔嘉有些奇怪。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没有一点犹豫做作，也没有玩世不恭的无赖相。提到他的家人，他的果断话语，证明他是非常关心他们的，但是，他却直接称呼罗丝，而不是叫她妈妈。虽然美国人有叫父母名字的习惯，可是从他嘴里叫出来还是不大自然，他离家三十多年，没有和父母再说过一句话，难道真是一个绝情男人？

据老汉姆说，燕穿杨自从出走后，就再没有回过家。他躲得远远的，做过很多肮脏的勾当。后来结婚，和妻子秦如玉一起，营造自己的小家，才慢慢安顿下来。妻子不幸突然得急症死了，燕穿杨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才带着燕燕来到波士顿，住在罗丝父亲留下的房子里，这里虽然离佛蒙特州不远，但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你也这么认为？关于那场大火，你还记得什么吗？”孔嘉看到燕穿杨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赶紧趁着火候问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哦，那场大火，那时候我还小，不记得什么。”燕穿杨的眼神里似乎有话，“你们不是从汉姆那里都知道了？”

“可是，那个商店，我和燕燕的确看到了！”孔嘉说着，递出手里的摄像机。

燕穿杨接过来看着，看到那个商店的时候，他有些激动：“真的？它真的又出现了！”

他的语气和老汉姆看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燕先生……”

“叫我穿杨吧！”燕穿杨说，视线没有离开镜头。

孔嘉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对方在示友好。

“穿杨，你说，燕燕到底去了哪里？”

这时候摄像机里已经放完了燕燕录下的镜头，燕穿杨合上机器，有些遗憾地说：“怎么没有燕燕的镜头？”又回到刚才干练的语气，看着孔嘉说，“也许，罗丝知道。”

孔嘉的心又紧了。他摸不清燕穿杨到底更了解他妈妈还是女儿？是更想燕燕还是罗丝？“那我们赶紧去找她问问清楚。”孔嘉听燕穿杨有去见罗丝的意思，迫不及待地说。

“你先回去，我再和你联系。”燕穿杨并没有立即答应孔嘉的要求。

“可是，要多久？”

“一周后。”

“为什么要一周后？”孔嘉有些急，不知道燕穿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对他来说度日如年，不知道燕燕此时此刻在哪里？一周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我在等一个人。他会在一周后从加州过来。”

“什么人？就那么重要？”

燕穿杨站起身，显然是送客的姿态，他点点头，并没有再看孔嘉：“很重要。”

燕穿杨没有忽悠孔嘉，六天后果然给孔嘉打了电话，孔嘉第二次来到燕穿杨家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坐在沙发上。这是谁？燕穿杨的外祖父？孔嘉刚这么一想就立刻否定了：燕穿杨的母亲都八十多岁了，他外祖父还会健在吗？再说这房子不就是他外祖父留给他的遗产吗？

老人站起身来，伸出手和孔嘉打招呼，他是一个高大的美国人，虽然已经老迈，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流倜傥。

燕穿杨介绍给孔嘉说：“这是罗伯特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