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悠为了看电视节目，在补习班赶快做完功课，那他就会有长达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与其他遭遇相同的孩子并排坐在沙发上，享受一天里真正轻松的时刻。

“妈妈，今晚的饭菜有点怪……”

“下个星期就是考试周，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特别餐单。”

“特别餐单？”

“鱼眼，补脑；蓝莓，养眼；葛根，止泻；鸡丁，DISTINCTION，好兆头。”

卓太太为了培育卓悠成材，买了许多补药和醒脑剂，也买了许多字典和百科全书，甚至专程坐飞机到内地的文庙买护身符。

“妈妈，我想跟同学出去玩。”

“玩？哪些同学？去哪里玩？”

“总共十个同学，有全级第二的李剑亭，还有排名第十的萧寒冰，对了，校际朗诵冠军龙啸云也可能会去。我们约好今个星期六去看……看电影。”

“我的天呀！魔鬼、魔鬼！你忘记自己是谁吗？你是全级第一的卓悠！你那些同学都是千刀杀的魔鬼，竟想出这种让你堕落的诡计。幸好妈妈及时察觉，天呀……妈妈的心，痛得要裂开了，你去的话，我就要心脏病发了！”

卓太太自小教育卓悠，所有排名在自己之前的同学都是敌人，但你千万不可露出你的敌意，你要假意和他们交朋友，从他们口中套出获取高分的要诀，将你的绊脚石变成你的踏脚石。

到了卓悠排名第一的时候，卓太太又会说，所有排名在自己之后的同学都在对你虎视耽耽，他们的存在就是蚕食农作物的害虫，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

“那我是不是要带杀虫剂回校？”

小小的卓悠吞声忍气，没有反讽妈妈的勇气。

恰如卓太太的期待，卓悠顺利考入了名校。

卓太太为儿子买新学期的课本，到了某大书局，以娴雅的脚步走近柜台，拿出某某名校的购书单，脸上是高傲的神态，连屁股也翘得高了几寸，彷佛她拿出来的不是甚么购书单，而是闪闪生辉的银行白金卡。

“看，那店务员瞥见购书单上的校名，不是怔了一怔吗？”

“看，我旁边那些下等人，念的都是三流的中学。”

然后，卓太太会表现出她的同情心：

“真佩服这些人，竟然有勇气在大白天来书局买书。”

让自己的子女在世人面前抬起头，这就是母爱的伟大。

苦就苦了卓悠。

卓悠觉得自己不是甚么天才……他只是个自闭儿童。

每次派成绩表，卓太太总会盛装打扮，挽著名牌手袋，仰起下巴走入礼堂，更要珍惜机会在其他家长面前炫耀卓悠的成绩。收到成绩表后，就会用到家里的传真机，逐一传发给各大亲戚及相熟邻舍。

虚荣就是快乐。

卓太太真的很快乐，所以她要继续鞭策卓悠，给自己更多虚荣的本钱。

卓悠就是在这种压力下成长，而他从来没有叫妈妈失望，永远达到她的期望。众人都说卓悠是个孝顺的孩子，每当卓太太教训他的时候，他都只会点头，没有半点含冤的泪光，没有半点反抗的意识，亦没有半点出轨的想法。

不似郭泰安，他在学校的人缘并不太好。

但谁也想不到，卓悠和郭泰安竟会是最好的朋友。

＃

卓悠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男生，脸上总是挂着冷傲的表情，有上等人的气质，鼻梁上托着一副名牌眼镜框。

试场上的王子──同学们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由于卓悠很聪明，所以每当郭泰安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也会去找卓悠商量一下。

就像这一次，郭泰安正坐在卓悠的对面，桌上搁着两杯冰咖啡。

户外是充满致癌性紫外线的酷热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