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最开头,她的态度又分明不是不在意……
种种念头只在一闪之间,睚眦已经放下酒壶开了口,还是之前那样的漫不经心:“我怎么觉得你的态度比第一次见时好了许多?”
越锦很认真地思索一下:“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第三次见了?”
睚眦显然不满,用猩红的眼睛威胁地瞪着越锦。
越锦弯唇笑了,站起身来:“我要去采一些东西,要不要一起?”
左右无事,睚眦也就跟着站起来了:“你不等人了?”他随口问。
“当然等。”越锦回答,率先往下走去。
睚眦挑了挑眉:“那?”
越锦就侧头看了睚眦一眼。
那其实是很平常的一眼,但睚眦顿时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事实上,他确实问了一个蠢问题,因为越锦回答:
“我已经在镇口那边设了一个小法术,也交代这里的掌柜了,只要大师兄过来,我便能立时知晓。”
睚眦哑然无言。
刚及暮春,天气晴好,落凤镇外是一派青山碧水,生机勃勃。
跟着越锦来到了落凤镇外的山上,睚眦随意询问:“找什么?”
“我记得落凤镇有个很有名的茶叫做凤涎茶。”越锦一边解释一边运起灵力,开始满山寻找灵气反应。
“凤涎?”睚眦嫌弃地皱起斜飞长鬓,“凤凰的口水?”
越锦有些好笑:“这是一种说法,另一种是说凤凰见了也忍不住留下口水。”
“一样恶心。”睚眦冷淡地下了结论,末了挑眉问,“你要喝?”
越锦只极短的一顿,睚眦就发现了,他看了身旁女子姣好的侧颜一会,慢慢弯起唇角,瞳色转深,如血玉般冰冷无波动:“原来是给云寒景的?”
这是一句疑问,但加了‘原来’二字,却显得笃定了。越锦也不费劲矫饰:“我师兄素来爱茶。”
睚眦轻哼一声,话里虽带着笑,却也透着不难分辨的冷淡:“云寒景还不至于这样差遣你。”
‘不至于这样差遣’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在说越锦厚着脸皮献媚了。越锦也没反驳,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她只越发专心地探查周围灵气,不多时,就在一个阴暗角落有了收获。
而越锦身旁的睚眦态度虽一下子冷淡下来,却并没有离开,只沉默地跟着越锦四下寻找。
越锦也不多做理会,只记下了手中灵草的灵力波动,神念四下散去,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采光了大半个山的凤涎茶——虽然制成茶之后估计还不足一两。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真君讲道也就三五天的功夫,而且这个只是尝尝味道而已。这么想着,越锦弯腰采了最后一株的叶子,刚准备收拾离开,就见身旁的睚眦忽而抬头看向天空以惊鸿之态唳鸣离去的鸟雀,皱眉片刻,突然开口:“你之前杀了一个妖怪?”
越锦采了茶,起身点头:“是。”一顿过后,她又笑道,“怎么,由你来管?”
睚眦极轻蔑说:“他算什么东西,配我过问?”言罢,他看了一眼越锦,问,“他碰到你手上了?”
越锦应了一声:“也算吧。”随后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睚眦听完了,神情淡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自取死路。”随后看了越锦,又问,“你本来没打算杀了他?”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下子变大了。
睚眦觉得站在自己身旁的越锦似乎停了一刻,然而等他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时,他却只见她微眯了眼,抚了抚被风吹起的发丝及衣角,然后抬头对他笑。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轻轻炸响。睚眦张眼看去,但见茫茫山野,万籁皆寂,只余一人。
只余一人,遗世独立。
“不,我本来打算杀了他的。”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睚眦想伸手去碰那朵绽放于对方唇角的微笑。不因为太过美丽,而是太过复杂。
这不正是她方才说起自己兄长时候的笑容?睚眦忽然想到。
也是淡淡地笑着,也是表面不见喜不见怒,但实际上却似乎藏着哀伤,然而若要再仔细看,就会发觉这样的哀伤,也似乎不过是一张早就稳妥准备好了的面具,只等着戴上……于是,就谁都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什么感觉了。
忽有清凌凌的声音渗入沙沙的风声中。
越锦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师兄来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有机会,不妨一叙。”
睚眦没有反应。
越锦点头示意过后,也不多浪费时间,越过睚眦身旁便向落凤镇走去。
睚眦开口了:“这次被你杀了的妖怪有些身份,我本该叫你小心一些。”他侧头看了越锦一眼,忽而笑起来,带着几许杀意,但更多的还是赞赏,“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们要小心一点。”
“多谢提醒。”越锦只当没察觉睚眦似有还无的杀意,露出微笑回应对方的提醒,算是承了情。
睚眦哼笑一声,明显不在意这个。随意冲越锦摆了摆手,他也不多话,背对着越锦转身就走。
越锦自然离去。
于是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终不复见。
山峦便只余清风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