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并没有人能告诉他,最后的最后,他只听见自己师弟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从天那么远的地方传来:
“你……你居然、居然为了……妖物!向同道……动……手!”
“我本也不想动手。”越过高个子的尸体,越锦走到年轻弟子身旁,冷冷说完,便将长剑刺入对方心口,断了对方最后一丝生机。
自高个子斩断女子手臂之后,就一直响起的惨嚎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歇了。
越锦持着剑,在原地站立片刻,才转脸对惊疑地看着她的女子说:“想不想报仇?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动弹,不会反抗……”
越锦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她说到‘死’字的时候,地上的女子就一下弹起了身,狠狠用仅剩的手臂和牙齿撕咬地上的两具尸体。不过一会,地上的尸体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当然也再分辨不出越锦先前留下的剑伤。
血腥味开始在这不大的石室内弥漫,刺鼻得让人窒息。
越锦静静地站在原地,有血珠溅到她脸上,是热的,滚烫得灼人。她喉结滚动一下,发出了一缕声音,却分不出到底是哭是笑,或者仅仅只是无力的喟叹?
利爪刮骨,血肉撕裂的声音渐渐停了,越锦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茫然,继而恢复清明平静。她蹲下身,对着重新瘫倒到地上女子问:“你是要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地上的女子看着越锦,她先是不解,但紧接着就醒悟过来,重重叩首哀求说:“仙长您行行好!您刚才也看见了,我的孩子那么小——它们那么小!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您帮了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了,我没吃过人,我真的没吃过人,我会守诺言的!”她急急忙忙,“我可以立誓的!我一定会遵守,我的孩子太小了,它们真的太小了,它们,它们……”
一直不曾落泪的女子终于哽咽起来。
石洞内翻涌的血腥气息渐渐淡了,散了。可是只要轻轻一抬眼,深深浅浅的红就争先恐后不管不顾地闯入视线,是满目淋漓。
越锦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听任女子哭泣哀求,慢慢地合上手,让修得短短的指甲一个一个,嵌入掌心。
许久许久,她用没有起伏的平板语调重复一遍: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锦看着地上的妖——她澄黄的眼里还蓄着泪水,只是已经没有了方才显见的惶恐与哀求,而射出仇恨。
深可刻骨的仇恨。
她一字一句:
“妖族不会自杀。”
“……”
越锦应了一声,站起身,执起剑,然后……
就什么都结束了。
彻底安静下来的洞穴内忽然再翻涌出刺鼻的血腥味,越锦顿觉恶心,没有再留的欲望,抖落长剑上的血珠就要离去,只不妨听见有嘲讽声音自背后响起:
“好精彩的一出戏。”
心脏在这一刻骤然缩紧至疼痛,随之聚集的就是浓浓的杀意。越锦豁地转身,右手持剑,左手亦扣出法决,却在看见来人后一下子放松下来,不止消了已经准备好的法决,声音更在主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多出几分柔软:
“……是你。”
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睚眦站在洞口,黑发红衫,目光锐利: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石洞内有短暂的静默。
越锦收了剑:“什么理由?”
“杀同类的理由。”睚眦紧盯着越锦。
越锦笑了笑:“我和谁是同类?”
这句话似乎有些奇怪,可是不等睚眦往深想,就听越锦再继续说:“这两个云罗派弟子处处针对我,我又不是泥做的,当然有三分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