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龙,你来一排干吗?显酷吗,不忘旧情是不是?告诉你,一排从来就没欢迎过你,滚吧!”随着咣当一声响,脸盆被摔到了地下,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一排长虎着脸,旁边的三班长则迅速上前将上铺的郝龙扯了下来:“去去去,回你的连部去……”
当天下午,徐胜文就参与了连队的训练,作为军部的要求,徐胜文制定的训练大纲被暂时停止,八连似乎重新回到了反坦克导弹连的时代。
“胜文,晚饭后到连部来一下!”作为三班的一员,徐胜文自然搬到了三班的餐桌,指导员意外到来,三班的战士都停下手中的碗筷,一个个站了起来:“指导员好!”
“徐胜文,注意自己的身份!”三班长一提醒,徐胜文方才猛醒过来:“指……指导员好!”他口中尚在嚼着饭菜,动作难看显得分外滑稽。
“我说三班长,还有你们这些同志,注意了,徐胜文和你们不一样,该给他个适应过程!”指导员尽力想掩饰徐胜文的窘态,没想到徐胜文一点不领情,一边吞着口中的饭菜,忙不迭道:“报告指导员,我是一个战士,任何战士都不该有什么特殊!”
“如果是战士,也是个极为优秀的战士!”望着三班长古怪的脸色和三班其他同志异样的目光,指导员摇了摇头,“有些细节上,徐胜文同志还不能适应,大家应该换位思考一下,一个连长做回普通士兵,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别的我也不说了,希望三班的同志们好好想想!”
一个人从穷到富的奋斗过程并不可怕,然而一个富人一旦一无所有,那种日子是极易令人崩溃的。刚刚适应了连长的角色,却要下连队充当一名普通战士,徐胜文到底能不能挺住,连队不少战士还是比较关心的。
这一天是助锄训练,该训练作为炮兵的一项专业,从来就是必训科目。在挖助锄训练中,连队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开挖都是捉对比拼。通常一组比赛下来,参赛选手早已大汗淋漓,不幸输掉的一方却必须再次参加下一轮的比赛,一直到侥幸胜出或者最终倒下。这是一项极耗体力的训练方式。
自徐胜文到八连以来,因为连队的转型,这项科目基本废止了。如今重拾八连炮兵科目,他也不得不参加训练。
“徐胜文!”
“到!”
“以前挖助锄就是你的弱项,自回到八连后,这项科目你没参训过,我并不清楚你的现状。因此,我要求你作为第一组参加训练!”三班长常冠标将手中的一套工兵铲和锹扔给徐胜文,“谁愿意以徐胜文为对手,站出来!”
“报告,我和他比!”三班的李津幸灾乐祸地看着徐胜文,他在想,徐胜文枪法再准,但这挖助锄坑这么讲究技巧和速度,他肯定不如自己,李津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给徐胜文一个下马威。
徐胜文接过工具明显有点茫然,这挖助锄坑在退役之前,一直是徐胜文的心病。因为他体力不如别人,每一次训练,他都接近虚脱,那一拧数斤的汗水,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他也从未逃脱过老末的称号,班里任何一名战士都不屑和他对抗。
然而如今的徐胜文和往常可不一样!
徐胜文知道自己的处境,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今天在以往那些让他恐惧的训练中能达到怎样的成绩,可他知道,在八连,他的对手并不多。
他一句话也没说,工兵铲和锹接在手里,默默地站到了路上——按照炮兵的惯常语言,炮位所在地可能是硬到极点的土壤或岩石,甚至石头。不可能给你选择松软的土地,平时训练也因此就要挑最硬的土质,所以,挖助锄训练一般都是在较硬的山路上进行。
飞星四溅,经年久踏的山路和铁锹相撞发出零星火花,体力的优势在这样的捉对训练中表露无遗。当徐胜文只是鬓角微汗时,李津的一半迷彩服已经湿透了,到60公分左右的深度后,徐胜文将工兵铲持在手里,单腿蹲下,开始修平助锄坑了,李津所挖的助锄却还不到30公分的深度。3分40秒,在如此超硬的地质上,徐胜文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高标准完成了第一个助锄,无论从规格、助锄美观到完成速度,都近乎无可挑剔。当他挖到第三个时,浑身湿透的李津刚刚修好第一个助锄。
已经15分钟了,徐胜文开始挖他的最后一个助锄——第十个,而李津,刚刚修好第二个。一个是越挖越快,一个却像难产一样,已经彻底丧失信心了……突然徐胜文霍地站起,将工兵铲和锹简单一收拾,站一边去了。李津抬头见他走开,才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铁锹,良久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两手尽是血和泡的混合物,身下的泥土被其汗水浸湿一片,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李津,徐胜文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如今败了!”班长常冠标似乎根本没看李津一眼,“下一组准备,李津休息10分钟后自选一个对手参加对抗!”
“班长同志,我能代替李津吗?”徐胜文突然走到常冠标的面前,“以前在你的班上,我一直是训练到最后的一个人,现在第一个胜出,我有点不习惯!”
“你这是挑战吗?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的训练方法有意见,可我告诉你,这不是我个人独创的,是连队的规矩!”
“我确实有意见,部队不断在改革,有些东西如果明显有弊端,我觉得还是改了好!”徐胜文鄙夷地望了一眼李津,“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我犯不着帮他。可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训,垫底的依然是垫底,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徐胜文,我警告你,你现在是一个老兵!”常冠标冷淡地招了招手,“三班的,第二组对抗开始准备……李津你小子找好了对手没有?”
“报告班长,我请求和徐胜文再比一场,和别人我没兴趣!”李津一个鲤鱼打挺从黄土堆上站了起来,“我请求,和徐胜文比100个助锄。”
“不行,你可以挑选任何一个,可就不能再挑选他了——因为你已经败了。而八连,从没有失败者挑选胜利者的先例。”常冠标语气有点冷淡,“100个,10个都完成不了,想死也另找个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