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眨眼的频率说明问题,眨眼的时机本身也更是意味深长。去跟人谈话,观察一下他什么时候眨眼。我相信你一定会发现,一旦你的听者“明白了”你在说什么,那一瞬间他(她)就会眨眼,不会早也不会晚。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讲话的行为中充满了不被察觉的种种表情符号和延展性解释,在对话中相当于“亲爱的先生”、“此致/ 你最真诚的”这类短语的功能,而我们所要讲的要点是夹杂在开场白和结束语之间的。眨眼产生的时候,要么是听者意识到“开场白”已经说完而即将进入重要的内容,或者他觉得我们正在收尾,一时半会儿将不会再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如果这个对话是被拍摄下来的,那么在眨眼发生的那一格,就是我们的剪辑点。不是前一格,也不是下一格。
所以当我们琢磨一个想法或者一串相互关联的想法时,我们通过眨一下眼睛来分隔前后不同的想法,如同打个标点符号。电影中也与此类似。一个镜头向我们呈现一个想法主张,或者一串想法主张,然后一个剪切作为一次“眨眼”分开这些想法。 在你决定剪切的那一瞬间,你跟自己说的实际上是这样的话:“我现在要让这个想法告一段落,开始另一个想法。”这里必须强调,一个剪切本身并不能创造一次“眨眼的瞬间”,就像狗可以摇尾巴,但尾巴不可以摇狗。如果剪切点非常到位,那么,越是极端的视觉不连贯,那种思想标点的效果就越显著,比如从黑暗的内景换到明亮的外景。
所以,无论怎么看,我相信“电影般的”视觉并置现象在真实世界里真实存在,不仅是梦中,清醒的时候也存在。而且我甚至会走得更远,说它们不是偶然的心理现象,而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必要方法:我们必须把现实世界切割成不连贯的碎片,否则现实世界就会变得像没完没了、没有间隔标点、完全无法把握的字母串。当我们坐在幽暗的电影院里,会发现观看经过剪辑的电影是一种(令人吃惊地)熟悉的体验,照休斯顿的话说是“比任何事物都更接近我们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