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汪精卫派他到莫斯科去和苏联人商讨北伐计划,以及他和季山嘉的不和。陈果夫的弟弟陈立夫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出任蒋的机要秘书。陈立夫后来著书说,蒋并不想去莫斯科,但是觉得他必须接受国民党和孙中山的原则,即党(汪精卫)控制军(蒋本身)。照陈立夫的说法,三月十八日午夜过后,中共中央执委会里头有个浙江籍成员传递密告给蒋,表示共产党和苏联人正阴谋要逼他下台。次日,革命军一艘炮艇“中山舰”(舰长为共产党员)作出令蒋起疑的移动,而且汪精卫当天两度打电话问起蒋的行程。据陈立夫的说法,蒋担心有陷阱,决定搭车前往广州城外效忠他的第一军驻地。途中,他决定要反击共产党冲着他来的威胁。经过和第一军高级将领彻夜讨论后,三月二十日清晨四点钟,蒋宣布广州全市戒严,逮捕中山舰舰长(李之龙)以及周恩来在内的约五十名共产党人。第一军部队解除了广州共产党纠察队的武装,并没收苏联顾问团营区卫兵的武器。下午,廖仲恺遗孀何香凝冲到蒋的总部,追问:“你疯了吗?还是你要向帝国主义投降?”想到总理孙中山一向深信他会接受文人统治,蒋不禁“伏案痛哭,有如小童”。
苏联对此事件的后续报告似乎证实,蒋怀疑汪精卫居心叵测似乎不无道理,但莫斯科方面此阶段根本不可能试图倒蒋。每一个迹象都显示斯大林和鲍罗廷视蒋如雅各宾激进派,近似共产党人,在国际事务上可接受共产国际的权威,但在内政事务上则不,有朝一日说不定可将他争取过来。奉系军阀张作霖一九二七年四月初闯进苏联驻北京大使馆,在抄出的文件中也找不到一九二六年三月苏联有倒蒋的阴谋。苏联内部的报告也下结论,认为苏联顾问躁进,想抓权,却激起公愤,但也暗示汪精卫在“中山舰事件”期间及事后都是反蒋联盟的一员。
尽管有这些不确定,事后蒋也相信中山舰舰长未涉及阴谋,他仍然把握这个机会,不仅确立了国民党在中国有超越苏联顾问的完全权力,制止中共渗透国民党,还确立了他在国民党乃至革命运动中的领导地位。可是,他希望避免被看做是借由政变来达成这些目标,因为这会违背孙中山的原则以及他自己诚正的誓言,也会危害到未来苏联的援助。因此他立刻向苏联人保证,一切不变。事件当天下午,他就把部队撤离苏联营区,并表示道歉。他也命令士兵撤离工会,释放周恩来等大部分被扣押的共产党人。汪精卫大怒,以为除了第一军之外,他可以号召所有部队反对蒋,不料各军司令除了一二例外,都强烈反共,乐于见到蒋对中共及苏联人的限制。
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迅即核准蒋的行动,包括让他接手汪精卫的军事委员会主席职位,中执会还提议,“鉴于当前情势,左翼同志应暂时后退”。汪精卫遂以养病为名,立即前往上海,后转赴法国蒋向苏联在广州的高级外交官索罗扶耶夫(Solovyev)担保,他的目的不是阻止国民党联苏容共,他要求加仑回任,以及暂时回去莫斯科的鲍罗廷快点回到广州。索罗扶耶夫同意,并表示他会罢免季山嘉。
蒋也逮捕若干国民党保守派,并向黄埔师生发表公开信表示他和孙中山一样,认为若不容共,革命阵线无从团结起来。这时正好在广州的苏联考察团团长布伯诺夫认为,蒋愿意也有能力“和我们合作”。虽然中共此时已有三万名党员,但短期内夺权的机会不大,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因而同意它应继续维持和国民党的统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