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蒋的协议也在中共和红军基层制造出极大的混乱。为了澄清,中共向全体党员发布秘密公告,宣称搞统一战线只是策略,使党既能抗日又可“千百倍”扩张势力。蒋也看到这份公告,写下:这显示“共产党的奸诈”,但是他并未公开宣扬这个观点,继续把中共当做忠心的小老弟看待。他也放弃削弱军阀的努力,现在全神贯注到准备抗日。他需要全国团结以及苏联的军援。
蒋介石认为,如果一年内他可以领导抗日成功——他相信至少这是可能的剧本——事后总有办法处理共产党的威胁。蒋氏突然很正面甚至高度评估对日作战的胜算,有一大部分是反映他的德籍顾问冯?法肯豪森(Alexander von Faulkenhausen)将军突然变得乐观;这位德国将军前几个月还说中国军队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跟日本开战,现在他却告诉蒋,国军已够强大,可“把日本人赶出长城”,因此力促委员长要防守沿海地区和长江流域,不要计划早早退守四川。一九三七年三月,他建议蒋派遣中央军部队进驻北平、天津地区,此一行动势必会引爆全面战争。蒋氏很早就了解日本皇军所拥有的陆海空现代火力——此一力量可与欧洲的兵力互较高下——现在,他觉得已可和日本大敌放手一搏。蒋也可能因为目睹新练精锐部队演习操练的景象壮观而信心倍增,加上他觉得民气可用——民意不仅支持他本人和统一战线,也支持政府终于明显有了抗日的计划。此外,他可能也说服自己相信,国共停止内战已使中国有了抗日必需的团结和精神力量,可以对抗日本——不论是打一场有限战争,或是旷日持久的长期抗战,都没问题。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和法肯豪森对当时中国军事力量的评估,有过度高估的情况。
六月间,蒋派出一支半官方的国民党代表团到中共边区考察,发表抗日演讲。蓝衣社也奉命集中力量惩罚亲日“汉奸”。共产党控制地区变成“特区政府”,名义上受南京中央管辖。中共开会时,蒋介石的照片也和马克思、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的照片并列。即使一般中共党员也晓得这只是做做表面文章。中共为示“守信”,停止新的没收土地做法,但早先占走的土地则不予归还;停止反国民党的宣传;拥护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斯诺观察到,这些改变“并未影响中共的基本理论、方案或自主地位”。蒋氏对这一切全都心里有数。
一九三七年四月十九日,蒋经国带着苏联妻子方良、十六个月大的儿子孝文,回到上海。几个星期后,蒋经国踏进杭州一处招待所,恭迎父亲驾到,并跪地磕头。委员长指示儿子花几个月时间重拾中文作文、温习古籍和国父遗教。然后,他带蒋经国进入书房,拜见继母宋美龄。每个人都正经八百、客气相待,完全不提父子多年来的不合;蒋也建议儿子把他在苏联滞留近十三年的经验写下来。
虽然蒋仍苦于西安事变所受的伤,他的政治地位却日益坚固。詹森大使向国务院报告说:中国人“不问其个人或政治倾向如何”,普遍认为蒋氏继续在位,“是救国大业最需”。蒋本人尽管身体不适,却觉得“数日来,精神与身体皆觉较前舒适”。
七月七日炎热的夜晚,明月当空。日本华北驻军(兵力仅约五千到七千人)约一百三十五人在距北平十六公里的八百年古桥卢沟桥附近演习。当晚十点半左右,中国二十九路军士兵对朝向卢沟桥逼近的日本武装队伍开火。日军反击。双方军营联络官通电话后,互相道歉,但是日本旅团长不想示弱,下令炮击中国部队,中方也立刻回敬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