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娘抖了抖肩头的竹子:要我帮你招工呀!给我什么好处?
陈老大道:给你啥好处呢?大不了我去水庆家喝完鱼汤,下半夜再去陪你!
你个死鬼!开玩笑开到老娘身上了!泥鳅娘嘴里骂着,心里却很快活,脸上泛起了红晕。
梦生看着眼前的一幕,就仿佛在看一部怀旧电影。那种穿越时光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小镇距离省城不过百里,省城里流行什么,小镇马上就跟着风行。省城该有的东西,镇上几乎都有了。超市、书店、数字电影院、洗脚屋、澡堂。就连省城不是很普及的网吧,石镇也有了。年轻人裸露肚脐,染红头发,成群结队蜂拥而出打工赚钱。可是只有这条老街,仿佛睡着了一样。梦生去当兵的时候如此,他从部队回来依然如旧,老街仿佛和岁月断了流。
陈老大抬头看见梦生,噢了一声,接连问道:这不是梦生吗?啥时候回来的?探亲吗?
梦生腼腆地笑笑:我从部队复员了!
陈老大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复员了?我怎么没有听木材说,分配在哪里工作?
木材是梦生少年游泳队的队友,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寝室的上下铺。木材的爹袁舢板,也是驾驭波浪的好手,和陈老大是莫逆至交。他们合作的渔业公司,不仅有传统的捕捞养殖作业,也有渔业加工和贸易业务。
梦生虚虚地窥了陈老大一眼,低声道:我没有分配工作。
梦生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对爹娘谎称回家待业。梦生不善说谎,但是他对陈老大只能说同样的话。组织纪律要求他,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敢去探望好友木材,他想像不出来,木材如果得知他是警方卧底,会惊讶得做出何种表情。木材是个直性子,他肯定会瞪大眼睛质问梦生:你难道把自己的乡亲,当成了嫌疑犯?
陈老大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有些不相信:你没有分配工作?这话说给谁听,谁会信呢?泥鳅那小子从部队回来,还分配到镇政府上班呢!
梦生叹了一口气:我跟他不一样,他是城镇户口!
陈老大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忘记了,你家还是渔民户口!
梦生演戏演到底,他后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去当兵。还不如像木材一样,当初要是拜师学个手艺,现在都可以出师赚钱了。
泥鳅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梦生和泥鳅同年参军。泥鳅复员回家的时候,梦生入选了特种部队。在泥鳅娘的印象中,特种部队意味着升迁。因此,泥鳅娘一早见到梦生,才会客气地主动和他打招呼。
泥鳅娘为自己的矮短身材,一直很自卑。儿子泥鳅,偏偏随了她,也是又矮又胖,让她自觉又矮下半截。她不仅自卑,而且自责。如今听说特种兵梦生没有工作,她忽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泥鳅娘拖长声音道:进了特种部队的,也没有工作分配呀?没有关系,你们特种兵功夫好,镇政府最近要招保安。你可以让泥鳅帮忙,说不定能照顾你进去工作!
水庆婶子听出她的话里,带有奚落和炫耀。水庆婶子有些不忍,她给梦生打气道:梦生这么好的条件,哪里需要泥鳅帮忙。他二叔路子广,随便说句话,很多单位抢着要呢!
陈老大看梦生的样子,直觉有些不对。如果同样的话,是从木材的嘴里说出来,陈老大一定会深信不疑。陈老大没有表露他的怀疑,他大咧咧道:只要有本事,还怕没有工作?现在这个年代,真正有本事的人,谁还等分配工作?你先去问问你二叔,如果你二叔不管你,你就来帮我。我刚买了一条趸船,端午节那天下水。我正需要人手,你和木材是好兄弟,有你们两个给我帮忙,我就有了左膀右臂了。
梦生的二叔叶秉坤,和他爹叶秉德是双胞胎。两兄弟年轻时,为了争娶梦生的娘,也为了争夺叶家粥铺的继承权,两人打成了仇人。二叔竞争失败后,跟着一帮混混离家出走。当他回到石镇时,他变成了一个小包工头。他不仅承建了石镇码头,并且承包了码头30年的经营权。他靠着垄断码头的经营,成为镇上最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梦生当然知道,陈老大和他二叔是竞争对手。镇上的人认为,竞争对手就是仇人。从公司规模和财力上来说,陈老大比不过叶秉坤。可是叶秉坤在粥铺当伙计时,陈老大就是远近闻名的捕盗。因此陈老大说到二叔的时候,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一股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