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的埋怨声中,带着一种火辣辣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能把人的心灼热了,灼疼了,却还嫌不够似的。仿佛她和赵伯耘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从来都不曾分开似的。
金子的这份妥贴,让赵伯耘的心安定了些。他和金子见面的目的,不是为了偷情,而是想提醒她,不要翻修房子。因为在开发区项目规划中,老街这一片铺子都要拆迁。赵伯耘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伯耘笑道:我一路负责治安,实在是忙得顾不上来!
金子摇了摇褐色的头发,阳光从天井里射进来,照到金子的头发上,摇出满头的金光。金子斜眼看了赵伯耘一眼,把一杯酒送到他的唇边,嗔道:什么忙不忙的?再忙也得吃饭上厕所!
赵伯耘有些崩不住了,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摸金子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抓了抓头皮,仿佛在抓心里的烦恼。
赵伯耘不习惯喝米酒,米酒的味道很稠很甜,甜得几乎粘住了他的喉咙。赵伯耘喝到第三碗时,把酒碗放了下来,笑道:不能再喝,再喝就醉了!
金子乜了赵伯耘一眼,笑道:醉了就醉了,又不是第一次醉!
赵伯耘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让石匠师傅停工,不要浪费了金钱!
段箍匠一直低着头喝酒,他知道赵伯耘和金子的关系,他不想看,也不想听,只想把自己灌醉。赵伯耘的一句话,让段箍匠立刻把头抬了起来。
金子和段箍匠互相看了一眼,把眼睛转向赵伯耘,仿佛没有听明白似的。
赵伯耘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低声道:你们知道开发区项目吗?
金子有些迷茫:开发区项目是政府的事,跟我翻修房子有啥关系?
赵伯耘含含糊糊道:开发区项目是沿河而建,估计老街的铺子,都纳入了规划中。
段箍匠似乎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的房子都要拆迁?
金子把赵伯耘手拉起来,按在自己的胸前,切切道:你真的舍得丢下我不管?
赵伯耘的手像一把伞,覆盖在金子的胸脯上。金子的胸脯起伏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跟着金子一起跳。赵伯耘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仿佛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嘟囔道:上面给每个干部分配了指标任务,我的指标任务就是你,还有段家这座老宅。
段箍匠听到这里,猛地把一碗酒倒进喉咙,闷声道:这是政府分给我的宅子,谁也甭想拆我的宅子!
金子眯起眼睛,瞅了瞅赵伯耘涨红的脸,她不由分说地抓住赵伯耘,把他拖到铺子门口。赵伯耘的手,被金子柔软的手握着,踉踉跄跄出了院门。外面的阳光很热烈,像一团火一样照下来。赵伯耘仿佛一湖平静的水,被照射得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就好像段家院墙上的薅草,抽长了绿色,柔软地在屋檐下向他招摇。
金子把赵伯耘拖到门口,指着老街两旁的铺子,高声道: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上百户人家,几代人都靠铺子养活。你们把这些铺子拆了,让我们住哪里去?让我们怎么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