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匠老婆道：听说陈老大只是昏迷，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迟早会醒过来。

泥鳅娘道：咱们吃了陈老大那么多鱼杂，该去医院看看他。

李木匠老婆应承着，跟泥鳅娘一起，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从狼山洲回来。她们顾不上歇息，一人买了两瓶雪花梨罐头，又赶到医院陈老大的病房。

探望陈老大的人很多，把病房的门都堵住了。病房的角落里，堆满了人们送来的水果、罐头、糕点、冰糖、鸡蛋，几只绑住翅膀的鸡鸭，在地上扑棱着。

泥鳅娘和李木匠老婆好不容易，才挤进病房。泥鳅娘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李木匠老婆踮起脚尖，从人们肩膀上看过去，才瞥到躺在病床上的陈老大。

两个人出了病房，泥鳅娘问：陈老大怎么样了？

李木匠老婆说：他身上插着管子，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看来还没有醒！

泥鳅娘摇头伤感道：陈老大英雄一世，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两个人转身要走，李木匠老婆发现罐头还在手里，连忙转回去：你看我们多糊涂，差点把罐头提回去！

泥鳅娘拉住她道：病房里堆了那么多东西，我们把罐头放进去，谁知道是我们送的？

李木匠老婆道：不就是两瓶罐头嘛，不知道就不知道！

泥鳅娘犹豫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东西太多了，放在病房里会不会变质！

李木匠老婆一语戳破她的心事：你不会想把罐头提回去吧？说罢从她手里抢过罐头，匆匆挤进病房，把罐头放在那堆东西上。

李木匠老婆从人群中钻出来，泥鳅娘不在原地等她。李木匠老婆四处望了望，正想独自离开。泥鳅娘站在另一间病房前，朝她招着手：你过来看看问问。

问问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已经满七岁，却只有三岁孩子那么高。赵伯耘和桃月带着问问，走遍了全国的医院。医生的回答，如同判了孩子的死刑。问问的心脏病非常罕见，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治愈的方法。

飓风穿过石镇的那个夜晚，赵伯耘正在县城，忙段天水高考那摊事。当时天气非常闷热，桃月不敢开空调，怕问问受凉感冒。桃月给问问洗过澡之后，一直给他打扇子。熬到半夜，桃月才躺下睡觉。

桃月实在太累了，外面起了风，也没有听见。大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问问被惊醒了，他悄悄地下了床。他爬到桌子上面，踮起脚关窗户。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狂风吹过来，窗户上的玻璃震碎了。桃月睁开眼睛，看到一股黑云伸进窗户，把问问拽了出去。

风吹得问问叫不出声，睁不开眼睛。模模糊糊当中，问问看见一栋竹楼从他身边飞过，一条渔船像飞船一样，飕飕的从他头顶擦过。他还看见泥鳅家养的那头大黄狗，领着十几头猪也在空中飞。不知道飞了多久，问问从湖面上穿过，他被伫立在那里的高压电线网住了。

问问坐在病床上，一边吃着桃月给他削的水果，一边讲述当时的情景。泥鳅娘和李木匠老婆从医院出来，泥鳅娘忍不住感叹：问问这个孩子得了绝症，老天爷应该把他收走，给陈老大放一条生路。

李木匠老婆啐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又不是捕鱼，说收网就收网，说放生就放生。这孩子虽然得了绝症，他也是一条生命。老天爷不肯收他，自然是他的命数未到！

泥鳅娘辩道：我是可怜这个孩子，他在这个世界多捱一日，就多遭一日罪。赵所长和桃月，不就是因为这孩子吵闹吗？如果早一天被老天爷收走，大人和孩子不就早一日解脱吗？

李木匠老婆道：赵所长和桃月吵闹，那是因为金子插足，哪里是因为孩子？

李木匠老婆自顾自说着，泥鳅娘忽然停住了，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李木匠老婆抬起头来，看到金子从对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