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大牢里,两名狱警肃立在牢房门口,肩上钢枪一头是枪托,一头是刺刀,雪白的刀刃竖在肩后,令人望之胆寒。
牢房门开着,门口摆着一张八仙桌,牢里没有电灯,一盏如豆的油灯放在桌角,昏黄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有几分暗昧不明。牢房里没有人说话,一片死寂,空气中沉沉的,是压抑着的呼吸声。
八仙桌旁,赫然坐着如今上海水路运输的总把头叶海山,人称六爷。叶海山做商号起家,兼营茶叶、丝绸等贸易,黑白两道通吃,在上海租界也是一霸。
他面前还坐着一个人。
“生死有命,一路走好。”
叶海山端起酒杯,冲着面前人点头示意,一仰而尽。他面前坐着的年轻人,布衣囚服,面色冷峻,却掩不住他明亮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勾勒出面上坚毅的线条。手足上皆有镣铐,在这暗沉沉的囚室中却显出一身的清贵之气。
“高秋朗,你记住,今天受刑的人,名叫谭铭扬。”
这个名叫高秋朗的年轻人浓眉一扬,本是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竟有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良久,他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沉声应道:“好。”
他本是叶海山把兄弟高江的儿子,从小跟着父亲在大上海三教九流里混,如今为了报恩,在叶海山的安排下,用“谭铭扬”这名字顶罪入了牢房,犯的是个枪决的死罪。
他饮完杯中的酒,起身大踏步走出囚室。
叶海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笑了笑。
这局棋,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囚室外一片空地,便是行刑的场所。夜色中,竖立标记的木牌投下黑影,风一吹,摇摇晃晃,影影重重之间,格外阴森可怖。此时正是到了上海监狱的行刑时。
高秋朗和其他死囚站成一排,双手戴着镣铐,背对狱警。
“咔哒”几声脆响,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高秋朗身旁一个犯人终于怕得受不住,凄惨的哭叫起来。他一出声,原本死忍着的其他人,顿时也一片鬼哭狼嚎。
高秋朗笔直的站着,望着暗不可见的前方,黑夜似乎漫无边际,将所有事物都笼罩了。他抿着唇,眼眸仍如星辰一般明亮,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怯懦,只有滔天的恨意如冥火焚烧。
我一定能活下去!
我要报仇!
“放!”
“啪”!“啪”!“啪”!“啪”!“啪”!枪响了。
一朵血花绽放在他胸前,高秋朗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