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隐隐约约传出众人的吆喝声,显然牌局又开赌了。我抬手敲门,里面立即安静下来,直到我自报姓名,肥昊才放心地开门,此时里面聚集七八个家伙。
“小泽哥。”他们向我打招呼,看来都明白这一块谁做主。
康子往旁边挪了挪,说:“来掺一手么?还有位置。”
“你们玩吧,我有点累,”我婉拒道,然而我转念又改变主意,在康子身边坐了下来,“算了,搞两把!”
“刚才去哪里了?”甫仁问道。
“迟到的事情,被主任说了两句。”
“哦,呵呵。”
呵呵,这是汉语里最为意味深长的词汇之一,它可以是憨厚的微笑,也可以是阴冷的讪笑,以及其他无法言语却包罗万象的复杂情绪。他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可惜过于急切地让人知道他的聪明,这正是他聪明而不精明的地方。
我丢给他一支烟,破例给他点上,又将一整盒丢在他手边———它是我从系主任办公室里顺回来的。我们各自融入牌局之中,谁也不提刚才的话题,这种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状态相当微妙。
我的确有些疲惫,对牌局根本提不起兴趣,但我还是耐心地坐着,赢一场输一场,貌似融洽地参与其中。我总是这样,身不由己地做出一些违心的事情,而后自觉亏欠,极力去弥补和讨好别人。害怕某天随波逐流,认为得到的一切都是应当的,全无廉耻,趾高气扬。
当我摸到极好的牌,倘若尚未弃牌的只剩本寝室的人,我便会主动开牌,以此减少自己人的损失;倘若其他寝室的人死撑着,我便漫不经心地耗下去,最终将桌上那堆钱掳得干干净净。肥昊和甫仁深知我这一习惯,只要我问要不要开牌,他们便自觉地配合,只有康子不知道这一点,傻不愣登地拿着K顺与我的豹子对顶。
深夜一点多,牌局终于散伙,我赢了一千多,人生得意便是如此,一帆风顺时踩到的狗屎里都藏着金疙瘩。我估摸着那三个家伙的战况,给他们补了损失,多出来的三百横财也让他们拿去分了。
只有这样,我才稍感心安理得,原谅自己对兄弟的欺瞒。自从章鱼负气离开,我在兄弟交往方面倍加小心,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伤害身边的人。
大清早我就中了老板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