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筝一笑，并未升起半点惊讶，事实上，与她所想的一样。皇帝，绝非心慈仁善之辈。如此探得皇帝的心意，对陆离，他多少还有保留。而如今正在不动声色观望宁王府态势的人，除了各家王爷，还有......皇帝。

“皇帝想看看自己的好儿子有多忠心。”林贵妃转而深深看着她，“所以，我想这或许就是老天给我儿的机日。”

颜筝停下手中的摆弄，笑容淡极了：“如此。咱们只待着宁王府如何接招了。”

越忠心，便越是无情。

此一事之后的宁王府，倒是会令帝王失望呢，还是引诸臣惧怕。所有人，都在敛息观望。

而皇帝的用心，想必只会比贵妃更深更远。不仅仅是要一探陆离的忠心，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这个儿子，是否将会与自己一般狠心，只有同样的狠，才能在这条通往皇权的漫长路途中披荆斩棘。他要让陆离，成为真正没有弱点无坚不摧的储君。所以一定要将陆离的心，揉碎打磨掉。让他成为另一个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心的人，也是一个称职的皇帝。而这到底是慈父之心，还是明君之心，恐怕连皇帝自己都不能决断，因为他自己早已是没有心了。

目光流连去窗外，颜筝若无声息地轻轻一叹。

为什么，他们都认为，没有心的人才是最强？

告别林贵妃，途径宫中的亭廊，一眼望见陆珉的身影越过前殿，直直而来。陆珉看见她，仍如旧前的温柔微笑。以他的容貌，远不如皇子兄弟们，不是陆离的清雅，不及陆修的妖冶，甚至没有四爷的凛气，可陆珉就是陆珉，他身上也有一股子属于他独特的气息——敦厚。这种敦厚总让人觉得他与别人不一样，不似陆离寡淡，比陆昀温和，更没有陆修的玩世不恭，习惯了他一贯的温柔，更多的感觉他好像是一个父亲，也好似兄长。

“皇上将八王手头的容氏案子转了您，想必王爷有许多想法吧。”她停在廊前的水池前，望着二人齐同落下的并肩身影，不知不觉由手中丢出一枚石子，打散了那团影。她的声音听起来满是随意，就好像无意之间的攀谈，说着晚上吃些什么一般简单的话题。

陆珉笑眼朦胧，两手负在身后，深深吸了口气：“我活了二十几年，总算今日才觉得在父皇眼中有了那么点自己的影子。”

不过是，替代他人的别人，也能如此骄傲满足吗？

她冷冷地笑，静静等待着那一日，他的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满足，从而萌发出愤恨与不平，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是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