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过身去，秦兰若给自己静静沏了一盏茶，升腾而起的迷蒙茶香熏起酡红醉颜，迎目望去眼前环绕的素香，迷迷蒙蒙中，依稀看到了桌案幻化而出的身影，那举杯垂笑的人容貌依旧，略施脂粉的温华秀颜如皎月映水清婉幽然。

“容姐姐？”秦兰若瞬间怔住，紫砂壶盏由袖摆滑过青玉云纹的桌几，冷冷跌在脚边。

迷幻而出的人影却并未回应，只是放落杯子，摊开桌上的那本《兰心词》细细看着，浅浅吟笑，她起身的时候，裙裾飞摇，身影冲淡，淡得几乎同淡薄日光连在一起。

扶紧案桌的手颤抖着，秦兰若动也不动地盯着那身影迎着阳光射来的方向缓缓步了出去，她听见那声音似由遥远处恍惚飘来，夹着深深的幽怨猛然间直撞入心底——

“妹妹。我到底是妒妇，还是心狠手辣？！怎让你这番小心翼翼瞒我欺我？！”

任噬心的愧疚悔恨顷刻席卷而来团团将自己吞没，秦兰若怔怔摇首，猛地推开方桌，慌乱间茶盏碧壶碎了满地，她皆不顾。只追去那若有似无的的人影，脚下由门槛一绊，身子瘫软轻飘飘跌坐了下去。寒风吹起她身后天青碧色轻帐，满室间只余空冷，一声寂寂的姐姐徒留胸口苦苦唤不出，双目由团团冷泪湮没。

惊痛，慌乱，悔恨，羞愧，终至一席哀凉。三年前也是同样的心情。

只是这一次，她紧紧握住了她的袖摆，不能放。挪动两膝，牵着她温暖的袖摆，秦兰若跪着请求她，至少要听她说完这一句。

“姐姐，我错了。兰若错了。”

泪，一滴滴溅在冰冷的石地间，她扬起头来，见她拽住的那身影此刻已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日光正落在她的脸上，秦兰若忽然看清了她——是小碧。

“主子，您怎么了？”小碧蹲下身，探出臂弯将她环住，声音那样温柔。

苍凉的泪，滑了满面，秦兰若静静回身，僵硬的目光，移去桌上，那一本《兰心词》由风吹落地间，翻飞的冷页由风中拂来的落英染了盏盏猩红，幽幽的，那一声极淡极淡的声音伴着扉页翻动的细微声响，飘入她的耳中——

“兰若。这男人如今我还了你。倘若你真心有愧，就补偿在执儿身上吧。”

2）

满满一盏茶“砰”声落了地。

陆昀将袖子挥了挥，负手在桌前来回来去地走，无名火困顿于胸，终是忍不住开口即道：“我要入宫，去问问父皇，他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