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被炸塌了,钟汉带着人撤进密道。沉默和仇恨化成一股强大力量,让土匪变成训练有素的军队,自动排成一队,一个跟着一个,沉默有序,在黑暗崎岖狭窄的山道里穿行。
文清韵跟在钟汉身后,双手被绑起来,秀姑紧挨在她身后,不时推搡她一下,让她加快脚步。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钟汉看见洞口透出的光线,听见山林特有的鸟兽和鸣。这种熟悉的声音让他知道他们还是安全的,官兵并没有找到这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再过一条悬崖边上的羊肠小道,他们就可以和散布在林间的弟兄会合了。
洞口突然传来陌生人的喊叫和几声不连贯的脚步声:"这里好像有个山洞……"
钟汉停下来,要所有人保持安静。这应该是奉命搜山的散兵,或者是一队立功心切脱离了大部队的人马,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洞口。他们会不会把这儿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山洞,像花果山上遍布的其他山洞那样,看几眼就离开?反正洞口曲折,长满枯草,寻常人很难看出它的贯穿和深度。
他们果然被自己的眼睛骗了,"一个破洞,藏不了两个人,走啦走啦。"外面人吆喝着。
钟汉一伙听见,放松了警惕,有人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气氛紧张起来。
"这里有人!"走了的官兵又折返回来,他们不傻,知道能隐藏在山洞里的绝非良善之辈,凭他们几个怕是不能成事。有人建议去报告荣翔,调一门火炮过来,管它里面藏着的是老虎还是土匪,炸死了事。还有人说不如放火,拿烟熏,等里面的人受不了跑出来,他们在洞口对准了放枪,一枪一个。意见不合,居然吵了起来。
钟汉明白,这会儿只能拼死一搏。他握紧了手里的短剑,计算这要几步能跳出洞外,如果他动作够快,也够幸运,兴许能避过火枪,杀死那几个散兵,带着大家逃出去。
"不行。你这样出去就是送死。"文清韵看出他紧绷的身体透露的信息,也看出眼前的凶险境况下隐藏的一线生机,"不如让我去。"
"你?"秀姑在她身后冷笑,"让你去带兵来杀我们?"
文清韵不理会话里的讥讽,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会把他们引走。主将不在,兵们只道是来救人,如果我现身,说不定能骗过他们,这样你和你的手下就安全了。"
钟汉转过身,盯着文清韵:"我为什么相信你?"
文清韵看过去,坦然坦诚:"因为这是我欠你们的。"
钟汉思索的时候,秀姑咬着牙说:"钟大哥,她杀了我们的人,留着她,给朱虎、胡海报仇!我去引开官兵,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文清韵看着秀姑,目光坦然:"现在还不到说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也不想再有人死伤,不管是你们谁出去,结果都一样,他们一定会猜有同伙在这里。你信我一次,如果我骗你,让我不得好死!"
钟汉继续盯着她,目光里开始有了挣扎。
文清韵转过来说:"不然你拿我当盾牌?"
钟汉没有说话,挥剑斩断了绑着文清韵的绳索:"我信你一次,最好别让我失望。不然我保证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
文清韵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朗声道:"外面有人吗?我是沈家大少奶奶,我现在走出来了。你们别放火。"
洞口的官兵愣了一下,个个竖着耳朵,端起火枪。
"我是文清韵,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她绕过巨石,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挥着手,"你们总算来了……"
官兵相信了文清韵所说的一切:她昨天半夜趁乱逃出钟家寨,在山里迷了路,又怕有野兽,躲进山洞里,又累又饿,迷迷糊糊睡着了,刚才被他们的争执声吵醒,才知道自己被救。
"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求你们马上送我回家,等到了家,我一定重重酬谢各位。"文清韵说着动了情,眼泪涌出来,这情和泪都是真的,因为她活下来了。
官兵们就算有怀疑,也不想再探究什么,对他们来说,剿匪哪有银子重要。文清韵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勾起了他们的恻隐之心,他们争先恐后地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文清韵一路没有回头,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听见混乱的厮杀声从密林里传来,看来钟汉已经脱险,和荣翔的人马交上手了。散兵们个个窃喜,幸亏听了大少奶奶的话,直接奔了山脚,没有去大营,躲过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