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宜畹也摸到了守仁的脾气,知道他这个人软的不听硬的不怕,却最吃捧,就笑着说:“我也没让你‘累死’,可书总还是要读吧?将来你考个功名,做了官,我也沾你的光,过几天好日子。”
像这路话守仁最爱听了:“你想让我做什么官?”
宜畹随口支应了一句:“也不要当太大的官,做到侍郎就够了。”
“好,那我就考个功名,做个侍郎玩玩!”
“做侍郎”的话当然是玩笑,守仁把话说过,也就扔在脑后了,每天照样游逛,一点也不肯用功。一直玩到临考,才带了个书僮晃晃悠悠去了省城杭州。
不久,喜报临门,守仁真就轻轻松松中了个举人。
这一下诸宜畹再也无话可说,只剩下高兴了。而王守仁连书也不看,照样中了举人,又一次在所有人面前露了脸,更是傲气得不得了。
第二年正是大比之年,于是守仁又在家里玩儿了小半年,直到过了春节,这才告别妻子,带着一腔志气、满腹豪情直奔京城,准备考状元,做翰林去了。
当然,京城和余姚可不一样,这儿有一位严厉刻板一丝不苟的老父亲。
守仁的父亲成化辛丑状元公王华,真正是一位饱学之士,也是一位最最典型的儒家正统士人。自幼读书极其勤奋,在朝为官极其认真,平时沉静内敛,不苟言笑,即使在妻儿面前也是如此。对他来说,这人世间一切情、感、法、礼,无不遵从于儒家道统。基于此,在他眼里,这天下事只有两个字:一个肃,一个敬。所以王华这个人极有心计,却从不显露;极有能力,可从不弄权;极有见识,但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脑子极聪明,倒也从不起什么歪念头。
正直,一种近于强迫的正直,一种近于迂腐的正直。
就凭着这份正直,王华在弘治皇帝身边日益得到重用,已经升任詹事府的少詹事,成了东宫太子的辅弼之臣,在京城里交结了无数的朋友,在朝廷里没有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能说出王华一个“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