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为民的不叫官，那叫‘苦虫儿’，”老道士又翻楞着眼睛看守仁，“我看你贼头贼脑，官相十足，不是什么好东西。”

守仁被破老道挤兑得没办法，一笑，不吭声了。

“怎么不说了？”

“道长怎么说就怎么好吧。”

其实道士这一番恶言恶语，一是在试守仁的悟性，二是在摸他的脾气，看他遇事有没有恬退之心。现在看王守仁心神灵透，点头知尾，悟性奇佳；而且脾气也好，挨了骂不急不躁，能耐得住性子，果然是个上等根性，颇有几分修行的底子，老道士心里暗暗点头。拿起一只碗倒了碗水，喝了一口，顺手放在桌上，嘴里嘟囔着：“什么破地方，水都是苦的。”转头问守仁，“这碗水我喝不完，想明年再喝，该怎么办？”

这句话机锋十足，是在出题考他了。

守仁想了想，端起碗走到菜地边上，把水洒到地里：“明年吃菜就行了。”

“那我要是明年不在这儿了呢？”

这一下把守仁给问住了。想了半天，忽然说：“我懂了！应该把水倒回井里去，反正天下的水都是一样。”

老道士咂了咂嘴，慢慢地说：“既然知道天下的水都是一样，又何必倒来倒去？就让这碗水在这儿摆着，不管明年身在何处，要喝水时，自然是它。”

守仁望着桌上的那只破碗，愣在了当场。

守仁的回答并不能让老道士满意，淡淡地说了他一句：“满脑子都是这些鬼头鬼脑的算计，还说不是贼？”

老道士这话虽然说得难听，可守仁却听出他并无恶意，相反，这些话里似乎暗藏着点化之意。就像一杯好茶，初尝是苦的，可细细品来，却苦中微甜，甜中又润，越品越觉得奇妙无穷。

琢磨了一会儿，守仁笑着说了一句：“道长教训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