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功夫,诗社门外已经聚了几十个人,都围着这几首诗评头品足,连庙里的和尚都过来凑热闹,从僧房里拿出笔墨纸砚,一帮文人们就在院子里传抄起来。守仁在屋里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拈着一颗新采的杨梅,品着龙井香茶,听着外面人一声声地喝彩赞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正在得意间,忽然听得有人粗声大嗓地吼了起来:“哪来的歪诗,好恶心!一定又是那满身贼味的家伙弄出来的,还贴在这儿现世!”听这声音像是蔡蓬头!
守仁赶紧出来一看,果然是蔡蓬头来了。忙上前行礼:“蔡道长好。”
蔡老道根本就不理他,指着墙上的诗骂街:“又是花又是舞的,满肚子都是歪心思,还在这儿自比诸葛孔明!诸葛亮在卧龙岗上就搞这些玩意儿?吟花弄月,投机取巧,把古人的诗都抄滥了!真是狗屁不通,什么东西!”
围观的人都觉得这首诗好,偏这老道士一通乱骂,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就有人过来说他:“你懂什么!这是余姚第一才子写的诗!”
“屁才子!”蔡老道瞪着两只牛眼,用手指着诗社的大门,“在这里混的都是贼,写这诗的就是贼头儿!”
老道士一句话,把一屋的才子全给骂了。
这诗社里的人都是余姚城中的公子哥儿,哪受得了这个气,几个年轻人从屋里出来就要揪扯蔡老道!庙里的僧人赶紧上来拉住,一帮人都劝着说:“这是何苦?咱们别和这个疯子计较。”蔡老道也不和这些人纠缠,骂骂咧咧自顾去了。
这一边,守仁却发了好一会儿愣,回头再看自己贴出来的诗作,默诵了几遍,不觉面色如土。
这天守仁再也没有心思写诗,辞了众人早早回来,到自己房中把旧日的诗词文章翻出来一一细看,只见字里行间尽是陈词滥调,机巧古怪,学摹套用,俗不可言!越看越恼火,气往上涌,抓过满桌的字纸头儿撕得粉碎。宜畹听得守仁在外屋又摔又砸,忙跑出来拉住他问:“你又发什么疯,好端端地乱毁东西!”
“屁话!都是些屁话!这些狗屁不如的东西留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