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为一个独一无二的文明有5 000年的历史,作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存在了2 000多年。它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靠对近乎猖獗的外族入侵逆来顺受。在这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征服者要么被迫接受中国文化,要么逐渐淹没在被征服者的海洋中,而中国人的耐心遮掩了他们务实的特点。现在,决定命运的又一个时期即将降临。
1860年的冲突之后,皇帝和朝廷内的主战派逃离首都。皇帝的同父异母弟弟恭亲王扮演了事实上的政府首脑的角色。他通过谈判结束战争后,于1861年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概述了眼前面临的可怕的战略选择:
惟捻炽于北,发炽于南,饷竭兵疲,夷人乘我虚弱而为其所制。如不胜其忿而与之为仇,则有旦夕之变;若忘其为害而全不设备,则贻子孙之忧。
这是战败者所处的典型的两难境地:一个国家能够一面貌似顺从征服者,一面维持自己的凝聚力吗?又如何加强自己的力量,以扭转不利的力量对比?恭亲王援引了一句古训:“以和好为权宜,以战守为实事。”
鉴于没有绝佳对策,恭亲王实际上依据远交近攻的原则,在奏折里将面临的危险分出轻重缓急。这是中国人在历史上惯用的战略,100多年后再次为毛泽东所运用。恭亲王的奏折评估了几个入侵国家对中国构成的威胁,显示了他对地缘政治的非凡敏锐。虽然英国构成了眼下的实际威胁,然而就对中国国家完整的长期威胁而言,恭亲王在奏折中把英国置于末尾,而将俄国置于首位:
发捻交乘,心腹之害也;俄国壤地相接,有蚕食上国之志,肘腋之忧也;英国志在通商,暴虐无人理,不为限制,则无以自立,肢体之患也。故灭发捻为先,治俄次之,治英又次之。
为了实现针对外国列强的长远目标,恭亲王提出设立一个新政府机构—一个外交部的雏形,以处理与西方大国的关系,分析外国报纸对中国境外的新闻报道。他很有把握地预测说,这只是应急之需,“一俟清剿结束,与诸国事务由繁转简后,随行裁撤”。新成立的这一部门直到1890年才列入京畿及中央政府各部衙门名册中。其官员多从其他更重要的部门暂且借调过来,并且轮换频繁。尽管中国的一些城市已被外国军队占领,中国仍将外交政策视为权宜之计,而不是中国未来的一个永久特征。新部门的全名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一含糊的名称可以解释为,中国根本没有与外国人搞什么外交,而是把他们作为中华大帝国的一部分署理其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