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松居医院
“醒过来了!”仿佛是一个女子的嗓音。
苏冠兰使劲抬起眼皮,但见一片白晃晃的。天花板和墙壁是白的,门和窗棂也都是白的,到处都是白的。他瞅见了那女子,十五六岁吧,白头巾白罩衫,双手端个白搪瓷盘。她身边那个老者,白帽白大褂,蓄着白花花的山羊胡须,只有鼻梁上那副眼镜的玳瑁框是黑的。老者点点头,面含微笑,脖子上挂着一副听诊器。
“十二个钟头,”老者掏出怀表一瞥。
“什么,”苏冠兰嗓音嘶哑,喘息不已,非常吃力:“什么,十二个钟头?”
“从开始抢救到你此刻 醒,十二个钟头。”老者竖起右手食指,“你们是被附近农夫送到我们这儿的。”
苏冠兰觉得万千根钢针在猛扎全身,连脑袋和眼珠都感到刺疼,自己似乎被粗硬的绳索捆绑着,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条神经都在刀割火燎。他努力倾听着,回忆着,使劲思索着,却仍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现在,告诉我,”老者注视着苏冠兰,“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们,我们是谁?”苏冠兰的脑海像一锅粘稠的、翻滚着的粥:“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松居医院。”老者口齿清晰,“你们显然是赶上了那场暴风雨,那确实是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喏,这里的松树,很大的松树,都被吹折了不少。你们在什么地方下水的?好险,再下去一点,就进东洋大海喂鱼啦!”
“我们……”苏冠兰越听越糊涂,“我和谁呀?”
“你和那位小姐。”
“哪个小姐?”苏冠兰有气无力,“您,您老先生……”
“叫我院长。”
“哦,院长,我不明白,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小护士轻声道:“他还很虚弱呢,爸爸。”
恰在这时,一个戴白头巾的中年女人推门探进头来:“院长,那女孩烧得厉害,呓语不断,您去看看。”
“好。”老者又掏出怀表一瞥,对端盘子的女孩说:“阿罗,这个病人先交给你。再检查一遍,清洗,换药,滴注。然后,可能的话,让他吃点东西。他非常虚弱,但不会有大事了。”
“知道了,爸爸。”
“这里是医院,病房……”苏冠兰扭扭脖颈,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满是白色的绷带、棉纱和胶布,到处飘浮着来苏尔、酒精和碘酊的气味:“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你叫什么名字?”阿罗动作轻柔,给苏冠兰解绷带。
“我叫苏,苏,”年轻人使劲说出声来,“苏——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