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叹了口气，晾凉意大利面，浇上之前做好的酱汁儿--洋葱、番茄酱和意大利培根。她撒了些干酪粉，迪伦开了瓶红酒。“我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玛丽说着，将注意力转向沙拉，往绿油油的菜上浇了些橄榄油，撒了点海盐，“不能习惯这种寂静。”玛丽还在拼命解释这种感觉，厨房里、屋子里，整个世界都没有斯特拉在。而迪伦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玛丽最终只得耸耸肩，做完最后一道沙拉的工序。文字，她的生活之计，她的避难所，有时甚至是她的救世主，现在却是她整个世界中最无用的东西。迪伦根本不能明白她说的这些。

每次玛丽做完晚餐，斯特拉就会歌唱，或者展示她今天在幼儿园完成的功课。有时她会要一个苹果，削好的，切成小块儿的苹果，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有时她会要一杯水喝，她喝水的时候会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罪过的是，玛丽记得自己曾对斯特拉这些总让她在做饭时分心的要求不耐烦。她怎么会舍得对斯特拉不耐烦呢？

玛丽把食物端上餐桌时，听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迪伦将椅子从桌子下抽出来时的噪声，还有玛丽自己的叹气声。“你新织的？”迪伦指指椅背上的围巾说。他在转移话题，故意想忽略掉之前的不愉快对话。她明白，但还是感到有点伤心。“你怎么弄出这种花式的？”迪伦略带崇拜地问。“织的时候它自己就这么形成了。”“我妻子会编织东西了。”迪伦说。玛丽专注地听着食物在嘴里咀嚼的声音、叉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我在想那些女人，”一段沉默之后，玛丽开口，语气柔和，“编织会上的那些女人。”“她们怎么了？”迪伦说。“有个女人叫贝丝，她看上去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衣着也很正式，包括口红、妆容，都显得品位不俗。显然，她在每个方面都表现不凡。”

玛丽并没有提及她偶尔瞥到的关于贝丝的另一些细节：贝丝传给大家看一张镶在相框中的相片，四个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毛衣笑着。四个孩子啊！玛丽简直为这种奢侈的富有而颤抖不已，真是太幸运了。

“我敢肯定她住在那种有中央大厅的殖民地式样的房子里，有很大的方形房间，还有处理过的窗户。”说到这里，玛丽一阵脸红，有些尴尬。“天呐！”她说，“我在说什么啊！我甚至都不怎么认识这个女人。我恨她是因为她太……太……”

“我理解，我也是，”迪伦打断她说，“每当我看到一个父亲和小女儿在一起，小女孩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我就很想对他大吼大叫。凭什么他有这种特权？凭什么？”

迪伦的声音在颤抖，玛丽轻抚他的胳膊。我们到底变成了什么？玛丽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