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吃穿,曹州人的腔嗓便痒,于是枣梆、柳子、大平调、四平调、二夹弦等就应运而生。如果早生五十年,便知村村有自乐班,夜夜有台灯戏,最是名角辈出,村人一谈起他们,便眉飞色舞,宛如娘家舅家姨家亲戚。生了孩子唱戏,死了人便吹起唢呐《北回风》。最是村里有死人有嫁娶,就有热闹看,这边唢呐吹得阴云惨淡,那边唢呐吹得阳光纷纷。
看遍史书,曹州地面上多的是勇武的男人,历代官府便悟出曹民如水,用的时候载人,浪的时候翻船,你要予以好处,他便涌泉相报,你要压榨,他便如葫芦,压下了葫芦却浮起了葫芦做的瓢。史书有载:陈涉以降,曹民代有暴动,尤以近世为烈,三五成帮,集聚为捻,于麦陇间就杀死僧王僧格林沁。最是义和团起自民间,一直涌到北京,使洋人和清帝瑟抖如鼠。
曹州的女子也多泼辣,她们不施粉黛,但也不乏丽质。这里曾有过出名女子:吕后、孙二娘。这里有些地方,春秋曾属卫地,桑间濮上的风习一直未有绝迹,男男女女,或是麦垛,或于壕沟,贫贫爱爱,给受儒教浸淫最深的古老民俗,一点令人惊异的光。
悠悠万代,在曹州,从来就把生殖与生存并为第一,没有媳妇不行,没有儿子不行,虽然有苦痛有蒙昧,但人类代代相衍生生相续的业绩也在这里。为了生儿子,他可以背井离乡,他可以一路讨饭;为了有媳妇,他可以负债买,他可以用姊用妹换。尽管这生存与生殖不啻是一种悲哀一种苦痛,但你不得不惊异于他的生命力。
正是在这样的文化的濡染下,在这样的一方舞台,何思源开始了他最初蹒跚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