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带他去吃饭,在去的路上,我发现这个孩子一直在走直线,而且只走比较平坦的水泥地,中间经过小花园,以及进了餐厅迎面一块地毯时,他都会停下脚步,不知道该怎么走。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孩子是没有任何方向感的。
我给他点了一盘意大利面,还为他开了一罐可乐,杨弢还是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什么事情都是点头。他就坐在我对面,低着头,一直不停地吃面,中途根本没有停下来过,直到把面全吃完了,他才把手放下。喝可乐时和吃面的情景一样,一直抱着那个大大的可乐瓶子,直到喝完为止。我有点错愕,真担心噎着他。后来杨妈妈跟我说,给他东西喝的时候,要倒在小杯子里,让他一杯一杯地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饱了没有,给多少他就会喝多少。
我突然为这孩子感到很难过,但是杨妈妈很乐观,每当说起孩子的时候,她的眼里都闪着幸福的光芒,而且很满足。
杨妈妈笑着说:我活着,本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好像是一个空酒杯,在岁月的蹉跎里落满了灰尘,在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时,我过得很空虚很痛苦。后来,我接受了事实,面对现实,不再逃避了,反而觉得这个酒杯里盛满了酒,从此香醇便是我的全部体会,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和世间的不平。我时常在想,我所受到的伤害,又怎么比得上孩子的痛苦呢?
我原以为孤独症孩子的母亲是不幸的,她们的生活可能艰苦而绝望,但是杨妈妈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探访的过程中,杨妈妈一直轻轻抚摸着杨弢,不管杨弢以什么样的姿势待在她身边。我听到最多的语言就是,“我们家杨弢真棒”。记得杨弢的妈妈看儿子的眼神不仅仅是爱恋,里面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豪,她真切地以她的弢弢为荣,提到他成长的每一次进步,眼神中都是满满的温柔和鼓励。跟有些孤独症孩子的妈妈不同,杨弢的妈妈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选择抛弃自己的孩子,也没有选择和孩子一起放弃生命。她带着自己的儿子,不断地努力,一点一点进步,从知道如何上厕所,到学会自己乘公车,最后能和妈妈一起简单地歌唱。这一路走来,多少辛酸都化成了点点感动,感动净化着我们所有人的心灵。生活带给他们的不幸,成就了他们此生最荣耀的光芒。这是一个母亲最伟大的成就,一个母亲最可敬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