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
我越是持久地凝神思索天空的星星,我的内心越是充满常新而日增的惊奇和敬畏。
只有我还活着,我的爱妻走了,惠施也走了。
夜晚没有阳光,人的思绪却鲜亮而生动。沧桑尘世,不过百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追名逐利,是一种人生;彪炳千秋,也是一种人生;卓尔不群兀兀穷年如我,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
前几年,蔺且二三子常在我身边劝请:“先生啊,徒儿们热爱您的辩才,迷恋您学问的深奥高蹈,也喜欢看您端坐入神的思考,但先生已年过七旬,我们恳请您,还是动手写些文字吧,当代流传的谬书太多,大多不能像先生般探源人生的真精神。徒儿们怕先生百年之后,凭我等口口相传,不过几代后先生真学便无法薪火相传了……”
我初觉无所谓,认为他们多事。既已为一矣,安得有言乎?只有角落,边缘,才会有一份真的深玄,真的明澈!无言的,自然的,才能让智者沉吟,贤者神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但近来,却愈来愈感觉到有写点东西的必要了。周王室早已衰微成为摆设,而群雄并起,纷争连年,不惜一切代价争夺土地、财宝、人口,当然也包括人才。在这个乱哄哄的时代,各方所谓人才达士,纷纷出来四方游说,闹得沸沸扬扬。像苏秦、张仪、公孙龙之流,唯利禄是求,无什么操守可言,只要有官做,能富贵,既可悬头于梁刺股以锥,也可以朝秦暮楚,卖友求荣。当然他们中走运的最终也混成了达官显贵中的一员。合纵连横,权倾朝野,名满天下,真是无限风光与显赫,俨然成了常人眼中的“大人物”。他们一有操戈,诸侯也惧;他们安居不动,天下也就安定无事。看那合纵组长苏秦位尊而多金,风度翩翩地来往于六国之间、身兼六国相任,公文包里装着六国的相印,走起路来故意大摇大摆,让玉佩剑饰叮当乱响,其阔气傲睨之态,连他的父母都洒扫而郊迎三十里了。而那张仪最可恶,害得我友老惠丢了几十年的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