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只是四个青年人的话题。消磨时光,无所不谈。谈时政,谈足球,谈热播的电视剧,谈各自城市的见闻,谈明星的八卦。终于谈到成都,这城市是我们见闻的交集。陆卓说,成都人太清闲,到处都是打麻将的。永说,就是太闲,又不想打麻将,所以来登山。菁抓紧了永的袖子,说,我倒情愿现在有个麻将打。陆卓说,有副扑克打打八十分也是好的。
终于谈到了吃。成都有太多好吃的。钟水饺、龙抄手、赖汤圆、万福桥的麻婆豆腐。在这谈论中,突然感到了饿,前所未有的饿。
我把手打饼和牦牛肉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肉已经完全冷了。但是风卷残云。
永舔了舔嘴唇,什么肉这么好吃 我说是牦牛肉。他说,以前真不觉得好吃。
贡布在膝盖上敲了敲烟袋锅,笑着说,饿肚谷糠化龙肉。
天光又暗淡了一些,已经快要看不见东西了。永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只应急灯。打开,电已经不够足了,发了蓝荧荧的光。忽闪着,鬼火似的。而风声似乎更烈了。我们清楚地感到温度在下降。我看见英珠卸下了马鞍,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盖在鱼肚身上。贡布扔过来一只羊皮壶,说,青稞酒,爷们儿都喝上一口,身子就暖了。
我喝了,有点烧心。递给陆卓。陆卓脸色苍白,直愣愣地,也不动弹。我碰碰他,他才接过来喝下去,却猛地吐了出来,然后开始干呕。他使劲地按着前额和太阳穴。我知道,是起了高山反应。这里的海拔,差不多已经接近四千米了。
应急灯闪了一闪,突然灭了。帐篷里一片漆黑。在这突然的死寂里,我们看不到彼此,但都听到外面的风愈来愈大,几乎形成了汹涌的声势。帐篷在这风的撞击下,也越来越剧烈地抖动。好像一个颤栗的人,随时就要倒下去。
有人啜泣。开始是隐忍而压抑的,渐渐放肆起来。是菁。我们知道,她用哭声在抵抗恐惧。但在黑暗里,这只能令人绝望。
陆卓有些焦躁,开始抱怨。永终于大声地呵斥,哭什么哭,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