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着这间客厅,东墙上悬挂着沈老写给兆和的一首宋诗和黄永玉的一幅作品,南面的书柜里是大陆出版的12卷本的《沈从文集》和5卷本的《沈从文选集》,台湾出版的《沈从文选集》《联合文学?沈从文专号》,以及沈老的著作《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此外还有他的孙女沈红为他画的两幅速写像。书柜上有香港摄影家为他拍摄的两张彩色照片,可以看出来是前几年的作品。
沈老这时想起了我们相遇的年月,就问起许多熟人的情况。他问到徐盈,我说最近他住院了,他的夫人子冈刚过世了。他又问到贺捷生(贺龙的女儿),我说她已经调走了。他又问我关于易礼容(俞平伯的女婿)和贺麟(哲学家)的情况,我说他们都很好,尤其是易老参加活动很积极,记忆力十分好。他告诉我,唐生明(沈老的湖南同乡、唐生智的弟弟)故去了。
后来,他又同我谈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吕德申。
沈老感慨地说:“都老了!”
这使我记起他曾说过的话:“我和我的读者,都共同将近老去了。”
我注视着他那银白的头发和红润的面庞,陷入沉思,不禁自问道:他真的衰老了吗?
可是他的听觉还那么好,记忆力也令人吃惊……
兆和告诉我:许多熟人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他会脱口而出;某年某月家里来了几位客人,他都能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尤其对历史文物方面记得更清楚,他的助手遇到疑难问题来询问他,他会给以十分准确的答复,甚至有些资料出自哪部书哪一页,他都记得十分清晰。前些日子他只能看看大字《参考》,现在也能看点书刊,但不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