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s are not fought against evil

第一章 我们的敌人并非恶魔

把敌人视为十恶不赦的恶魔可以算是挑起战争最古老的理由之一了，他们信奉着错误的神，肤色、语言都与我们不同，他们罪恶滔天而又冥顽不灵，必须加以铲除。以前人们向他国发起战争时，会强迫那些幸存者信奉自己的宗教。而现在，人们则因为某国政府忽视妇女权利而对其发动战争，杀害当地人。其实这两个借口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通过这种方式所得来的妇女权利缺少了很重要的一项——生存权。阿富汗的妇女组织一直试图向那些利用她们的困境来发动这场战争的人们表明这一点。当战争真正开始以后，这些我们口中的恶魔在炮火面前显得是那样无力，即便我们从不去统计在战斗中身亡的无辜平民数量，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不光如此，西方媒体还不停地用那些披着罩袍的阿拉伯妇女的照片来混淆公众的视听。他们害怕冒犯我们，从来不敢让人们看到死于我军炮火下的那些无辜妇女儿童的惨状。

如果我们的战争真的合情合理，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是为了传播“自由和民主”而发起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去统计一下敌方在战争中死亡的人数呢？这样我们至少可以粗略地估计一下这场战争是否真的利大于弊。然而我们不会这么去做，因为我们早已认定那些敌人全都是邪恶的、死不足惜的，任何其他的想法都无异于对我方的背叛。在越南战争和更早的一些战争中，我们也曾经统计过敌方的死亡数字，不过只是作为衡量战争进展程度的一种标志。在2010年的阿富汗战场上，裴卓斯上将又重新起用了这种方式。不过，他在统计中去掉了平民的死亡数字。在现在的形势下，一场战争的死亡数字越大，它所受到的指责也就越多。如果能够在统计数字中动些手脚，受到的批评就会少很多。而且，这么做也不违背我们贬低敌人价值的宗旨。

一旦那些看似无可救药的异教徒们在经历了痛苦的反抗和挣扎，最终皈依了我们的宗教之后，战火同样也会随之停止，或是战争就此告一段落，或是我们在当地成立一个傀儡政府，取得了永久支配权。这时，恶魔般的敌人摇身一变，成了值得尊敬的同盟。这样的变化实在太快了，让我们不禁要怀疑：我们的敌人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吗？还是这么说能更好地说服我们的民众来支持这场战争，让我们的战士在战场上更加奋勇争先？是不是每当我们要和德国人开战的时候，他们就成了禽兽，而当和平到来之后，他们又变回了普通人？

难道俄国人一旦停止对德国人进行“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战争，他们就成了一个邪恶的帝国了？还是说俄国人一直是一群恶魔，只是我们在需要他们的帮助时，假装他们是好人呢？又或者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只是因为误入歧途，就被我们视为恶魔了呢？还有，为什么在一群沙特恐怖分子对我们实施了恐怖袭击之后，阿富汗人和伊拉克人却成了我们的眼中钉，而沙特人却什么过错也没有呢？

这都是些什么混账逻辑！

对于战争的支持者和参与者来说，十字军式的信仰仍然是一种强大的动力。事实上，不少美国人都是怀着去杀死异教徒、传播基督教的渴望来参与或支持战争的。但是对于谋划战争的人来说，这些并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我会在第六章具体谈到这个问题。）即便他们真的有什么偏执或是仇恨，也不会影响他们制订计划。相反，战争策划者们认为恐惧、仇恨、复仇心理都是很好的战争驱动力，有利于民众的支持和军队的招募。我们的文化早已被暴力所充斥，这也使得人们往往会对暴力袭击过分敏感。而我们的政府则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散布危险论、不时发出警告、设置威胁级别、加强机场安检措施、发布重要恐怖分子悬赏卡牌……他们正在用各种方式刺激着人们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