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薪救火
“为了对抗恶魔而战”这个说法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我们根本找不到比战争更加邪恶的事。战争造成的痛苦和死亡早已超出了任何崇高的理由所能弥补的范围。战争无法治愈疾病、预防车祸、减少自杀率。无论一个独裁者或是一个民族有多么邪恶,他们也不可能比一场战争更加邪恶。一千个萨达姆·侯赛因给伊拉克人民带来的伤害也无法超过一次伊拉克战争。战争绝非去除暴行的无痛微创手术,战争中充满了暴行。即便只有双方士兵服从命令,相互厮杀,也足够血腥暴力了,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少发生。美墨战争时期(1846—1848年),扎卡里·泰勒将军曾向美国陆军部做过如下汇报:
“我们的志愿军自从格兰德河之战以后,已经犯下了无数暴行,深深地伤害了当地的无辜百姓,对此我深表悔恨。他们实在是不恶不作!”
要是泰勒将军觉得无法忍受这些暴行的话,那他当初就不应该来到战场。如果美国人民同样厌恶这类行为的话,就不应该把泰勒奉为战争英雄并且在战后将他选为总统。强奸和虐待并非战争中最糟糕的部分。战争中最糟糕的部分无疑是杀戮。可悲的是,人们早已对它习以为常。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上所犯下的虐待暴行只不过是他们所有罪过的冰山一角。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对犹太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总共夺去了600万人的生命。而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总计有约7 000万人在战火中丧生,其中包括2 400万军人。我们很少听说那些在同德国人战斗中阵亡的900万苏联士兵的故事,可是他们和我们的士兵一样,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得到人们的缅怀呢?在美军的战争神话中没有提到的是,自从德国发动侵略战争开始,超过80%的德军就一直在同苏军作战。然而,这样的事迹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人们的认可,它只不过把人们的注意力从战况惨烈的远东战场转移到了欧洲战场。
大部分支持战争的人都承认,战争就向炼狱一样恐怖。然而更多的人认为,世界的本质是向善的,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有着神圣的目的。即便是那些缺乏宗教信仰的人士,在谈及一些极为悲惨的事件时,也不会表现出多大的悲痛之情。相反地,他们会不断地表示“难以理解”。难道伤痛真的比快乐更难让人理解吗?我们总是像《天真汉》中的庞格罗斯教授那样,以为世界本善,认为战争是惩恶扬善的唯一办法。如果我们能像参议员贝弗里奇那样称颂战争的话,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参议员威廉·富尔布莱特(民主党,阿肯色州)对此作了这样一番解释:
“人们总是容易把力量和美德混淆起来,对于那些超级大国来说尤其如此。这些国家总是觉得他们的强大实力来源于上帝的恩赐,因此他们有责任去改造其他的国家,让那些国家的人民更加富有、更加快乐、更加睿智。当然,绝不能超过他们自身的光芒。”
克林顿总统时期的国务卿——玛德琳·奥尔布赖特的阐述则更为简洁:
“难道我们超强的军事实力就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即便超级大国在战争中遭遇了巨大的阻挠,无法直接通过军事力量克服,他们非但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坚信战争的神圣性。2008年,一位美国记者是这样描述驻伊美军总指挥裴卓思上将的:“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上帝终于赐给了我们一名伟大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