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更远一些,更浪漫一些。滚滚长江冲出三峡以后,九曲回肠、缠绵不断地在荆楚大地上徘徊,是等待“湘女”投入么?
大湖与大江的携手,正是大构造与大地貌,也是大思想与大文化的荟集点。在这个构造、这个节点上,不管是风中雨中,不管是春和景明,岳阳楼的隆起和屹立,都有灯塔般的意义。
——现在,洞庭湖与长江千百年来起起落落、水脉相连的关系,被人为地干扰阻隔了。每年秋天,雨季过后,长江三峡就开始蓄水。长江水浅,再也流不进洞庭湖了。“独立寒秋,湘江北去”--现在为解决湘江枯水,沙陷“飞舟”问题,湘江上游以控水为主的综合工程(水坝)也在加快建设。若毛泽东在世,即使到中游也无水可击了。
中国古代有谪官文化。但如果认为《岳阳楼记》是谪官文化,是放逐文人与“山水亲热”以后的产物,那就大大的错了。
范仲淹写《岳阳楼记》时,是在河南邓州知州任上,时年58岁。
那年秋天,昔日的好友滕子京派人送来一幅岳阳楼图,请他写一篇岳阳楼记。是夜,范仲淹把那幅图挂在了官舍的墙上,秉烛以观。
作为西北战场上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范仲淹很多夜晚是在地图边度过的。有一个故事:范仲淹有一次率大军疾行,大家都不知道此次出征的目的,等快要深入西夏军防地时,他突然发令,就地动工筑城,建筑工具已经事先准备好了。只用了十天,就筑起一座要塞。这就是楔入宋夏交界处著名的孤城--“大顺城”。等西夏发现,引兵来反扑时,却发现宋军以大顺城为中心,建起了堡寨呼应,相互支撑的坚固战略体系,奈何不了。可见,读图、实地勘探,范仲淹对山川形势,攻防退守,早已了然于胸。
但那天晚上,他面对的不是军事地图。他一定想起少年时代,曾随继父到过的洞庭湖。
从鏖兵西北到京都的“庆历新政”,人生的大起大落已经太多。正因为其大起大落,才显出壮阔与博大。不是文辞与文章的节奏韵律问题,只有扬波的洞庭,只有浩渺的洞庭,只有四季四时景色不同、气象各异的洞庭,才能盛满一个忧国忧民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诗人的感怀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