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飞没法说不是,问题很可能向这个方向发展。但事情是明摆着的,老妖程思伟是借题发挥,趁机赶他走,独吞胜利果实。他费尽心机,甘冒风险,是搬起一块砸向自己的石头,是自掘坟墓。“老妖”果然是个老妖怪,吃人不吐骨头!左云飞思虑再三,说:“我走可以,怎么走呢?”
“这个嘛,我也替你想过。当初,咱俩各出五百万注册资金成立的公司,这五百万我给你,另外给你加上这几年的利息。你看如何?”
“大哥!”左云飞一声冷笑,说,“就这些?”
“是啊!”程思伟说,“鹏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当初咱们一千万已发展到数千万,怎么只给你五百万呢?其实,咱们公司的账目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有几千万资产不假,可咱们的债务和银行贷款是多少?两相抵,差不多。这些,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程思伟说得不错,公司状况确实如此。可左云飞知道这明显是程思伟设计的陷阱,是个窟窿桥,如果选择的话,他宁可花几千万也要这个公司。可不走行吗?程思伟一旦动这个心眼,他随时都可能利用这个人命官司把他送进去。
“云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白干了?其实你这几年并没有白干。你的工资比市长、市委书记都高,怎么算白干?往开想,海阔天空。”程思伟看出左云飞已经动摇,又紧逼一步,说,“再怎么说,也比吃官司强吧?”
这是威胁,左云飞心里的火气往外跳,随时都要爆发,他说:“大哥,你知道我这个人,死都不怕还怕官司?这样吧,你怕你走,我留下,我给你一千万,怎么样?”
程思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愣怔一下,又笑说:“你可能误会大哥了。其实,吃官司,公司最多也就给他们一点赔偿,关键问题是你,我是替你着想。不愿走就别走啦,咱们一如既往,行吧?”他说完回到座位,点着一支烟。
楼梯口、走廊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上班的、办事的,陆陆续续,左云飞站起身说:“我再想想。”
左云飞和程思伟是狱友。程思伟犯的是盗窃罪,他说他在货运公司上班,给经理开车。经理先是偷着霸占他老婆,后来是公开霸占。而且,当着他的面也敢真刀真枪地无所畏惧,他就把经理的皇冠车开出去卖了,就卖了一个车轱辘钱。他还不解恨,又把一辆大货车给卖了。卖完,他就成了左云飞的狱友。左云飞的罪跟他正好相反,他是为保卫自己的老婆,左云飞则是因为搞别人的老婆,属于浪漫色彩的犯罪。
左云飞也当过“知青”,比杜百山晚几年。他下乡的时候,青年点里已经一片混乱。那时人心浮动,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时有发生。他从小就爱打架,别人欺负他,他打,他欺负别人也打,路见不平打得更是理直气壮,很快在混乱的青年点中成长为一名“点霸”。身为“点霸”不光是能打,为人仗义,更主要的是要有“大哥大”的风范,勇于担当,有一种自我牺牲精神,他基本上具备这些。但对女人他另有一番理论: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对传统文化中的这个理论表示十分赞同,并且,至今身体力行。那时,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辫子粗又长。是不是叫小芳,他已经记不清楚,但他确实让一个村里的姑娘怀孕。在回城的时候又抛弃她,与同在一个青年点的女同学结婚。婚后一年多没有孩子,他又去采一朵路边的“野花”。媳妇警告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他也说不采,但忍不住,还是采了。正采的时候,始终保持高度警惕的妻子,跟踪而来。敲门、踹门,最后是砸门。唯一的逃路被妻子堵住,惶急之中,他和“野花”共同动手,密切配合,把床单撕成条状,连接在一起,一头拴住“野花”腰,他拽住另一头,企图把“野花”从窗口缒下楼去。办法想得是不错,没想到布条半路被拉断,“野花”被摔成脾破裂,带着幸福的微笑闭上了眼睛。为此,妻子和他离婚,左云飞也在监狱里度过两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