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屎化史

曹寇

好东西搁久了都会散发腐败的气味，说白了，一切美好都有屎化的危险。我想说段迄今为止个人情感史上那坨体积最大的屎。她是我单位的同事，故事的主体发生在2004年。2005到2009那几年，我离开单位东奔西跑，谈过几场恋爱，又纷纷寿终正寝，最后我回到了单位，此时她已完成了嫁人和生育的过程。此时此刻，面对双方的一切变化，我已无比坦然，这种坦然就是我说的屎化。我并非是说屎化有什么不好，就我现在看来，我觉得屎化可能是一切事物的趋向，不仅好，还合乎天道。不过，我还是乐意说说它成为屎之前的状况。

至今我仍然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她刚刚分配来报到的那天。那是夏天，她戴着副眼镜，清瘦，她的出现使我感到了清凉。我坐在一个地方跟同事们聊天，这时候她走了过来，从单位那条笔直的大道上走了过来。在这条主干道的左右，园丁植满了桂花树。这些树木一到秋天就像疯了似的开满桂花，把香味播撒到每一个角落。她从桂花树中穿行而过，使我想到了桂花的气味，使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因为陌生，她并不与人招呼，也不微笑，显得矜持。她行走的姿势很特别，因为清瘦，臀部窄小，腰胯不会大幅度地摆动，配合于身体的特点，她的两只胳膊的肘腕部总是向腰部内敛，而两只手却像小鸟刚刚长出的翅膀那样左右伸开，这使她的走动看起来相当轻盈。加之她不穿鞋底响亮的高跟皮鞋，使得她看起来简直像在飘动，或者是滑动。好像我使用一条细线就可以把她牵引，而如果我一使劲，线就会断。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它像宿命一样决定了我们后来的结局。

当然，第一次相见并不能使我做出什么。我是个腼腆的人，到那时还没有向一个姑娘表达过爱意。那时候因为觉得必要性不大，我把手机送人了，也就是没有手机了，而她有。于是我想，既然她有，那么我也应该有，然后发短信告诉她，告诉她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她。后来我正是这么做的，那是在第二次遇见之后。

所谓第二次遇见当然是一种说法，作为同事，每天都能遇见。我所说的第二次遇见是指在我看来使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发生微妙变化的那种。那是在公交车上，我已经上车了，然后突然发现她在车下。她在翻自己的女士小包，在找东西。但她没找到，有点沮丧。这时候她抬起头，看到了靠在窗前看着她的我。她开心地笑了，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高兴地要跳起来，或者她真的跳了。她跑上来对我说，她没有零钱，只有一百元的整钱，怕买不了车票。到现在我仍然可以看见她发现我时的那种欣喜的笑，笑容是那么纯粹和生动，她是多么单纯和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