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上贵阳,也和你们一起拉。”
孙佑能说:
“爹,你一个人去吧,我不去了,我要等他们把他们拉上来。”
孙国帮看了他一眼。他的肺就要炸了,但囿于那么多人在场,他没有发火。他想这事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不带他上贵阳,就不会碰到范若奎,不碰到范若奎,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施救者决定把一个人放在箩筐里吊下去,由他把下面的人装在箩筐里吊上来。他们选了一个体重较轻的人,这个人正准备进箩筐,孙国帮一把拉开他,自己钻了进去。
“我去。”
孙佑能激动地喊了一声:
“爹!”
他既骄傲又害怕。
孙国帮看了儿子一眼,这一眼又恨又爱。他在心里说,嫩老子呀,你是我的嫩老子。
等到把下面的人全部吊上来,已经是下午了。只有一个还活着,但伤势很重。正是那个向孙佑能说过谢谢满脸皱纹的年轻人。
擦耳岩的人热情地邀请孙家父子住一晚上再走,孙国帮没有答应,他只多要了几支火把。
贵阳太远了,父亲走得太快,佑能只能机械地、默默地跟在父亲后面,可无论他多么努力,总是赶不上父亲的脚步。脑子胀胀的,嗡嗡的,什么事都进不去,也出不来。
前一天被草鞋磨破的皮还没长好,新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把草鞋浸湿了,但他不敢吭声,他知道,这在父亲看来不算什么。
有一天,在一条风景优美的溪沟里,孙佑能看见山梁上全是大杜鹃花,红的白的紫的,有一株又高又大,耸立在半山坡,佑能叫住父亲:爹,花!
孙国帮看了一眼,说,花你妈的脑壳。
孙国帮噔噔地赶路,骂过后有几分后悔,因为那花的确好看,这条路他走过多次,也看到开满花的杜鹃树,也觉得稀奇,但从没认真看过。想是这么想,他不但没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
昨天经过一个叫花梨的地方时,看见泥墙上四排大字:
维护苏维埃!
消灭地主阶级!
消灭吴奇伟、消灭王家烈!
农民起来实行土地革命!
孙国帮虽然不甚明了这些大字的内容,但深感和往常大不相同。他恨不得马上赶到贵阳,把银鱼卖掉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