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啥时辰?”
“我想想,应该是亥时。”
“我才睡三个时辰?”
“是啊。”
“给我倒碗酒来。”
“吃饭吗?我煮点饭。”
“不要,把酒倒来就行了。”
孙国帮连喝了两碗酒,他想用睡眠把疼痛先放到一边去,好好睡一觉再说。不喝酒睡不着,他喝下没多大一会儿就吐了,满屋子酒味。他喝酒醉过,但从没吐过。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若奎半个月前送来八个大洋,说这是赏钱。孙国帮一回来,罗稻香就把它交给他了。孙国帮说狗屁,这是卖银鱼的钱。他决定天亮后把若奎送来的钱还回去,范若昌不说那些话他还在犹豫,银鱼一分钱没卖到,留下这笔钱也说得过去,可范若昌一来,他还没开口说话,他就决定这八个大洋不要了,一个也不留。
疼痛很快地汹涌而来,好像一些杂乱无章的思想,嚷着要让每块肉改变存在的方式。孙国帮感觉不光身体在痛,他感觉连被子也在痛,床也在痛。全家人只有他一个人能盖上棉絮,其他人盖的是门板似的秧草毡子。他担心把被子痛坏,咬牙忍住不吭声。直到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才睡着,睡着后噩梦连篇。就像不是睡着的,而是疼痛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折磨。
在麻雀的叫声中醒来,孙国帮叫佑贤把他的绑腿拿来,他觉得身体被痛整稀松了,必须绑起来才能干活。绑腿找来后,他连扎绑腿的力气都没有。佑贤给他扎,扎了两次都说不行,太松了。这时女人罗稻香来问他,能不能从若奎拿来的钱里支一个大洋出来去香溪开药。孙国帮说他没那么娇气,全身扎上绑腿到地里干一趟,出一身汗就好了。罗稻香说,不光给他开,还要给花容开,花容病了十多天了。孙国帮问什么病,罗稻香说拉银鱼那天花容正来月水,拉完银鱼当天没事,第二突然像开了血仓一样,月水哗啦流。她拨来毛柴胡和鸡血藤熬水给她喝,喝了两天又臭又苦的黑药汤,月水少了些,但一直不干净,肚子一痛,月水又来了。她问有经验的人,说必须加上当归和阿胶。
孙国帮没料到一醒来就要花钱,有些不高兴,但花容的病不治又不行,罗稻香说不治会影响生育。孙国帮从枕头下摸了几个铜钱,罗稻香小心翼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