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重病的爷爷奶奶心里所想的,就是将她安全地移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家里,至于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不在他们二老的考虑范围内。她不喜欢嫁给狗剩,或者大树,就如她现在不喜欢住在林家一样。气派的楼房,舒适的卧室,粉色的床帐,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在那片果林中……
想到如寄,她惶乱的心有点儿宁定下来。坐在轮椅上被丢到果园里的如寄,有那样凄惨的身世,可他活得却跟村子里那些肢体健全的小伙子完全不同,睿智又敏慧,与那些普通人对比起来,仿佛一个是天上的白云,一个是河沟里的污泥—哀伤的时候,多想想他,流泪不想活着的时候,也想想他,不管多难的生活,终究会有转好的一天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眼睛里慢慢露出神采来,嘴角上忧伤的线条渐渐消失。谢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眸子上转了转,扫过她挺翘的鼻子和柔软的嘴唇,向下看了看她隐藏在宽大粗劣衣裤下的少女身体,心里暗暗忖度好一阵,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仔细看,长得真是挺好的。”
岳好脸红了,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她从小就穿着民政局发下来的那些难看又褴褛的衣服,因为从没有人教她讲个人卫生,所以头脸身上经年难得洗几次,浑身的味道除了自己习惯了闻不到,别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她无数个外号中的那个“大臭虫”,就是这么来的。冬天的时候,还因为家里冷,她常年拖着鼻涕,跟那些穿着红的、粉的羽绒服,头上扎着五颜六色发带的李雪、单丽丽她们完全没法比。她听那些女同学说,李雪在中学一年级就收到了男同学的情书,而单丽丽脖子上戴的那个小绿珠的项链,据说就是同班那个个子高高的刘光庭买给她的……
自己长得很难看的念头在她心里如此坚厚,以至于她根本不相信林妈妈的话,只是十分感激林妈妈的好心,于是抬起眼睛对林妈妈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