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炽靠在椅背上沉吟道:“以先生之才学,六品工部主事的头衔确太屈了些。只以先生声望,次亮担保,迟则一年,早则半年,必受重用的。”康有为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红晕,干咳两声正欲言语,一边沈曾植却又开口说道:“次亮所言甚是。况工部主事虽小,然老弟究竟有了立身处世的根本。老弟一举一动目下干系匪浅,在京,则我等即如众星环拱北斗,一切主张皆有所依托;离京,则众心离散,大事不可为矣。万望老弟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沈兄言重了。南海何德何能,敢承此言语?”康有为坐得太久,欠动了一下身子,一哂,说道,“南海细细思量,条约反响虽大,然短期内上边绝不会有动静的。况外边民众虽则愤懑,然于我等维新变法主张却仍不甚知之,故——”
“国事尚有可望,老师自当留在京师以观其变、以谋其动。我们盼望的不就是这一天吗?老师!”
“国事至此,已到非变不可之地步。”沈曾植起身背手来回踱了两圈,拈须沉吟道。“老佛爷心中便千般不乐万般不愿,想阻挡这股洪流亦是不能的。朝局变革之日绝不会太远,南海老弟。”他顿了下,又道,“至于灌输变革维新思想,眼下靠著书立说,太慢了。近日我思量许久,不如合我辈之力办一份报纸,向世人介绍西洋知识,宣扬我辈主张,此来得快些。不知南海老弟以为如何?”
康有为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沉吟半晌,心中归意稍敛了些,用手抚着剃得光溜溜的脑门儿,粗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沈兄阅多识广,长素深为叹服。至于办报一事,长素只知其影响颇大,个中细节却不甚了了。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此确不失为一良策。”陈炽点头开了口,“只办报的事,我等向无经验。听闻做这事,既要有印刷厂,又要有一批编辑、记者,还要翻译外文书稿,少说也要四五万两银子才拿得下来。咱们哪有这么多银两?就是筹集到银子,订机器建厂房,少说也要大半年工夫。我民风气向来散漫,欲开风气,非合大群不可。而合大群,则是开会为要。故次亮意思,不若我等时时开会集议,宣扬维新思想,此容易些。”
“次亮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