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的长子。”
“俺没问你他是谁的儿子!”女人的脾气又急又暴,“他后来是修成正果的罗汉身哩!……于阗王信佛以后,整个于阗的王族子弟都跟着信佛,尉迟乙僧当然也是王族子弟,是很了不起的画家。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对河西不放心,派了重兵镇守,把一大批王族子弟请到中原,其实是当了人质,乙僧就是那时到中原来的,先前咱中原只有阎立本的画最叫皇上喜欢,乙僧到了,太宗皇帝喜欢得了不得。那幅功德娘娘沐浴图就是他画的……”
张恕默然不发一语,心里却在暗暗称奇。他万想不到这个形貌粗陋,看上去像是没文化的女人竟如此精通敦煌与佛教的历史。
“不过唐朝贞观年间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乙僧的画,是怎么保存到现在,又怎么传到……传到您手里的呢?”
“问得好。”那女人仍是眼皮不抬,“是俺娘留给俺的。河西五个州,只俺娘家姓尉迟哩!”
“这……这么说,您是乙僧的后代?是从新疆迁徙过来的?……您那么痛快答应给我看,不怕我不还你?”张恕仍然心存疑惑。
女人飞快地抬一下眼:“不怕。在这搭守了三十年,好肉孬肉咱还识得,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画有点儿残了。听俺娘说,是俺小时候不知事,把功德娘娘的眼睛抠了一只呢!”
“抠佛眼是要遭报应的。”张恕想用玩笑话来打破这恐怖沉闷的气氛。
“可不是咋的?!你看。”她说着,顺手把右眼球摘下来,右眼皮一下子瘪了下去,变成了一个黑窟窿。张恕骇然了。
“这是俺闺女花钱给安了个假的。”这女人仍然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的眼珠就像个玻璃弹子一般不值钱。张恕站起身,决定结束谈话了——他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你要想看那画,明晚子时上鸣沙山顶去拿!”
这是他走出洞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他就看见满天的星斗都在黑暗中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