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把羊尾油在锅里化开,这样清汤锅打一个油底,再涮肉会格外鲜美。大家闷头狂下了一堆羊肉垫底,刘铮点上了软红梅,今生燃起了塔山,众人像抽了大烟缓过了神,这才开始放松地进入聊天喝酒的气氛。
“最大的收获是能平静地面对变化。”建明率先总结,“艳遇有一桩,但应该顺利结束了。”这句话让大家开始激动,闹场。“先一起干一杯我就说。”建明再举杯。像甘醇的烈火灼烧着此刻,灵魂开始变得飘忽客观,心绪安详而平静。“去年认识的一家通信公司的市场经理,住在望京,好了有大半年,我觉得对方有点心动就主动撤了。”大家一致同意,要有猎人般的嗅觉,只要性不要爱。
“今年接了个大案,跑了一年没结果,标的三个亿,要是赢了送大家每人一块劳力士。”老曲看来行走在希望里,奔忙了一年。
“看上一个文学杂志的女编辑,看了一场电影,聊了施蛰存和左拉,毫无进展。”张辉主编的爱情还是刻意追求完美。
大雪在窗外无声地飘落,围绕着性、酒、出差奇遇、某地一票制的自助炮房,众人将情绪节节推高,一年来的委屈和不顺似乎微不足道了,未来尽在掌握,友情能支持着战胜一切。当大家踉跄着在大雪中一一登上出租车,建明呼了口能点着火的酒气,忽然很想坐公共汽车。他想起多年前的冬天和罗敏在燕莎附近跟王波喝酒,大醉后回家的场景。那也是大雪的一天,建明在公共汽车上被颠醒,不知道自己在去哪儿的车上,也不知身在何处,他看见罗敏,又闭眼睡。建明内心被关于时间、情感、变化、孤独混合锻造的小刀撕扯切割着,昔日、明日、未知的何日组成的人生,恰如不知去往何方的公共汽车,迷途的人只能上车去,等待终点的到来。
春节前的北京洋溢在节日的气氛里,工作已成了应付。刘老板安排大家继续寻找《新醉拳》的赞助商,电视剧项目又有了新合作伙伴,办公室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建明内心过于平静,以至于他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天夜里,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建明睡得迷迷瞪瞪听见那边连喊带叫,更觉得犯迷糊。直到听见那边嚷:“再不来我就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建明听出是斯雨,一激灵,赶紧到客厅去。“说什么?”建明低声问。
“你快来,建明,我要死了。”
建明挂上电话,回屋窸窸窣窣穿衣服,灯“啪”地亮了。
“大晚上你去哪儿?”罗敏醒了。灯光里建明似乎觉得秘密会暴露,往头上套毛衣的时候才含糊不清地说:“有个编剧好像病了,她是一个人在北京,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