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切照常,工作主要是抄写大字报,也忙。有时回来在七八点以后,来去多步行。冬天吃的也稍多些。礼拜天在家中还是整天忙洗洗补补,同住的感情印象都好,可以省去许多事。在工作单位,同事对她印象也好,长年如一日的为办公室搞清洁,所以去得总比别人早一些。住处近,方便得多,也应当这么作。亲友多如常,无大变化。无一个“当权派”。认真点说来,也还不够专家“权威”。在元旦社论中,似不特别提“知分”,大家沉重的心或松一点点。如何检查批评,一切将看群众意见。中央文革可能也有指示,有分别对待事。因为经过近二年运动,党外的某某是否黑线中人,大致早已有个数目。凡是平时比较踏实老实工作,一心为社会主义建设而努力的,即或在工作上和思想方法上有些错误,总不会受太大挫折,还是可望在新的要求上进行工作的。但也有可能出意外事,因为运动一深入,社会变动又过大,不易设想的牵连,还是会发生的。比如卅、年前为一些人改过文章,或经济上有过些接济,事太小,早忘了,近半年来,就有许多人次来询问。原来这些人多作了什么什么副部长,又从无来往,那想得到?问来问去问得我头沉沉的,真有点招架不住。最麻烦处是今昔情形大不相同,廿多岁少壮,不懂过去社会状况,比如说直到解放前夕,有些大学里教书的,始终不加入什么党派,不和国民党有关系,他们就不相信。凡事一隔,就少共同语言少共同理解,说来极费事!总以为年纪越大,社会关系越复杂。我们当初也这么想。最近揪叛、特才知道,凡在学校教书的,年虽六七十岁,总比较简单。至于四十多点作什么什么公务员的,却比老一代的复杂。因为正当廿来岁时,或在敌伪作过事,又转而到国民党当过什么什么,花样可多。生活或社会关系,远比我们那一代复杂得多。仔细想想,也是十分自然的,因为正是社会矛盾极端尖锐复杂时,比我卌年前到北京读书时生活复杂多了!
四川冬天应当不太冷,记得五一年在内江便民乡土改,从糖坊上区里开会,总是到戏楼上稻草里滚,行李只一床被,还是自己包打的。快廿年了,一切印象还如目前事情,生动得很!我曾经搞过“糖坊调查”,所以接触蔗农格外多,开斗争大会的画,现在看来还极生动。因此还希望有机会再看看便民乡,或住个十天半月。当时农协主席,扛了支无子弹的枪保护我,两人由队部上区里,要走十里路,一路龙门阵摆得可热闹!据记忆印象,便民乡到处有竹园和松树林,大刺竹有五六丈高,斜斜长在路坎边。到自贡,即见不到了,一路山即光秃秃红砂石,只记住半路有人打石块,一方方十分整齐。近在自贡附近一个小山砦,去时公路左手边,上面树木也不多,上去路似乎极陡。
你们工作有无进展?一定有许多同事回北京探亲。要带什么较大件东西,可以托熟人带的,望来信告知,大哥星期天回来,即可为跑跑找找。经常来点信告告妈妈一切。我们生活和各方面都隔绝了,一年多未看电影,也少得南方来信,北京事就近于无知,唯一来源是几种报刊。但报刊上说起的问题,我们因为缺少实践,就多不明白,处在一种相当离奇情形中,因此即或每天反复学习政策文件,有许多方面,还是不能有较深体会的。又动不了,如可以走动,到你们处住个把月,一定可以增长许多知识。
这里同住院子中五六个小将,各人手中都有一二支假手枪,一天总有三几次用窗前自来水木柜当掩体,大喊大叫冲杀若干回合。弄堂里有时搞得还更剧烈。大哥听来便觉得太文雅了,因为他们学校里,半夜中听窗下追喊赶捉是常事,可不是小将那么闹着玩的!
从
一月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