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着萝卜,话题又转到战事上来,李东皋家大业大,总盼着蒙古兵能止步于黄河,不要打过来,自己也知道这是心存侥幸,就问陆兴之的看法。陆兴之说,要想抗拒蒙古兵,靠金国现有的军力怕是不成,唯一的希望是南宋部队能早一日收复汴梁,南宋军队如果能在黄河这边布防,与蒙古和谈,那汴梁城就可高枕无忧。李东皋听他这话在理,可南宋军队连个影子还没看到,就问陆兴之可知南宋兵力到底如何。陆兴之只说南宋部队是仁义之师,所到之处断不会惊扰百姓,攻下金国的城池总要先行安抚之事,所以行军迟缓,不像蒙古乃虎狼之师,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尸横遍野。两人正说得入港,楼梯咚咚响,跑上来一个小伙子,正是李东皋家里的仆人丁存贵,来到李东皋面前,火急火燎地说:“老爷,家里来了位客人,叫尹龟寿,说是永安城沈爷的家人,给您带来沈先生的消息。”李东皋听了,站起身来,“陆老弟,我家里有点儿事情要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再会。”陆兴之连忙起身,“李先生您先忙您的事情,我改天去府上登门拜访。”
李东皋和仆人回到家,那尹龟寿在厅堂里候着,一身布衣已经破损,沾满了泥污。他从永安城里逃出,到黄河岸边找到了一条渡船,船家要了十两银子,才把他载到南岸,一路颠簸,见了李东皋就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李东皋忙问:“沈公难道已经遭了难了?”尹龟寿呜咽之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李东皋再问:“沈公到底是在哪里啊?”尹龟寿收住了哭声,“我也不知道。”李东皋见他神情恍惚,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就让家人带他去沐浴更衣,先吃点儿东西再来回话。过了一个时辰,尹龟寿收拾停当,穿了件新衣服,恢复了大管家的风范,面见李东皋,详细说明了永安城内的情景。
原来完颜七斤镇守永安,和蒙古兵交战三天,城中的箭矢、火器消耗殆尽,手下将士萌生投降的念头,把完颜七斤给砍了,把他的老婆孩子也给烧死了,打开城门向蒙古万人队的队长脱布安帖儿投降。蒙古兵进城之后大肆抢掠,遇到反抗就杀人,那一日抢到了沈家,却是一个叫卫忠的汉人军官带队,他本是永安城中的守备,降了蒙古充当爪牙。卫忠带着蒙古兵,说这位沈先生是城中最好的医生,蒙古兵听了,就把沈先生带走。尹龟寿事先吃了一棵隐身草,藏匿在沈家的库房之中,蒙古兵并未发现他,待到他们带着沈九畴离开,尹龟寿才匆忙跑出沈家。逃到城外,遇到不少避难的百姓,互相一打听,说蒙古兵虽然凶残,但遇到铁匠、木匠、泥瓦匠、医生,就变得客气,看来蒙古军中需要匠人和医生,难民们就议论,如果遇到蒙古兵,就谎称自己是个匠人,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李东皋听他讲完来龙去脉,心想这沈九畴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性命之忧,打仗自然会有士兵受伤,自然就需要医生救死扶伤,只要沈九畴答应给蒙古兵疗伤,就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如果蒙古兵打到汴梁城来,那么以他李东皋的神医之名,也必能保住自家人的性命。外科伤病,和内科有所不同,可操刀剜肉刮骨疗毒,锯大腿锯胳膊这些事他也曾干过,且看到时候能不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