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她在家里参观,参观完楼下,上楼,来到了楼上的主卧,之前他说,让她睡主卧。
主卧白纱帘低垂,树影婆娑,正方形双人床对面,梦幻般摆一只浴缸,上镶嵌大小各异的锃亮开关,雪白阔大,令人耳热心跳不敢久视……咔嗒,沈画一惊,下意识循声回头: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是孙景关的,他站在门前。见她回头,他一笑;把门锁扭开,再一笑;随着又一声“咔嗒”,锁上了门。他说:“看到了吗?这样一扭,门就锁上了。谁也进不来,包括我。”演示完把门扇一推,令其大敞直抵墙壁。沈画不好意思地喃喃:“孙景,我不是那个意思……”孙景笑:“你是也没关系,你的一切我都理解。沈画,从第一次在人人网上相遇到现在,我们交往六个月零十一天半。六个月零十一天半的时间,认识一个人,确定自己的感情,够了……”边说,边向她走,沈画僵立原处,一时间不能够确定何去何从。她有过男人,了解男人,她当然知道同意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不能确定的只是,此时,她应该热情奔放还是羞涩推托以显得纯洁?她没有同成功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她孤注一掷只身来京不是为一时之欢,是为对这个男人的永久占有,为婚姻;女孩儿不愿做已婚妇女是因对方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孙景当是所有女孩儿梦寐以求的婚姻对象。
孙景在她面前站住了……他将两手轻轻放到了她的肩上……他饱含深情的双眸似两眼深潭……那一刻沈画决定:她不主动地决定什么了,一切听从他的决定吧,跟着他走,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小孙!”
叫声从楼下传来,男声,他们同时听到。其时孙景双手正环住沈画后颈温柔用力地迫向自己,这叫声让他猛地一震,触了电似的,一失手,嘣,两人额头重重磕了一下。他没顾上,可能根本就没察觉,紧接着手一松,扔下沈画跑开,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差点绊自己一个跟头。噔噔噔噔,跑出房间;噔噔噔噔,跑下楼。听着那“噔噔噔”的一溜烟的脚步声,沈画全身冰凉。
梦游似的,沈画走出房间,走到楼梯,一步一个台阶下楼,她向下看——
客厅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长方脸、浓重的剑眉,某个角度看很像那个香港演员吕良伟。不用说,刚才是他在叫“小孙”。在他面前,小孙的腰背都不肯完全伸直,一口一个“向总”,竭尽了恭敬、驯顺、殷勤。由他们对话中沈画大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向总去外地的航班临时取消,搭熟人车从机场回来,因之没让司机小孙去接。进家后看到了沈画的箱包和茶几上的汽车钥匙,断定小孙在家。最后,他示意着沙发上、茶几旁女性味十足的箱包,问了:“这是谁的——”他住了嘴,他看到了答案——从楼上下来的沈画。
沈画不看他——她谁也不看,一心一意消失——她去拿沙发上自己的包,拿了包,拖放在茶几边的箱子,而后,向门口走,不料在门口时被耽搁住,她不会开那个门,向总过来为她开了门。门有门槛,箱子得提着过去,她一下子没能提起,箱子很大、很沉,里面装满她四季的衣服。又是向总,帮她将箱子提出,同时扭头吩咐:“小孙,开车送她一下。”小孙却想先解释一下:“向总,事情是这样的——”向总打断他:“先去送她!一个女孩儿,那么多东西……”
他们说话的工夫,沈画一手提包一手拖箱子来到了外面,外面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甬道通往院门,箱子轱辘轧过鹅卵石,发出响亮的“咯隆”声。沈画到院门口后站住,茫然四顾,她不认得来时的路。迫在眉睫的具体困难让她从梦中彻底醒来,带着尖锐的痛楚:眼下,此刻,往后,她何去何从?她身边,院门旁,那辆价值一幢房子的奔驰S600在四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她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