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她的头脑中,社会机器的力量与其技师的力量,即操纵社会机器的人们的权力,有些混淆不清。也许,真正吸引她的,乃是人类对于权力的兴趣;无论她的否认多么强烈,为行使权力而行使权力的热情,毕竟可以迷惑和欺骗一个穷竭一切女性的寻常娱乐的女人。不过,何必去推测她的动机呢?舞台就在她的面前,幕布正在揭开,演员即将登场,她只要悄悄地溜进配角中间,就能见到戏剧怎么上演,戏剧效果怎么产生,悲剧演员怎么装腔作势以及舞台监督怎么诅咒诟骂了。
二
十二月的第一天,李太太乘火车前往华盛顿,当晚五点前进入新近租赁的坐落于拉菲莱特广场的寓所。她又鄙夷又懊恼地对怪诞粗俗的窗帘和糊墙纸耸耸肩膀,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她就进行了一场全力征服环境的殊死搏斗。在这场激烈的较量中,注定失败的房屋内如同闯进一个魔鬼,所有的椅子、镜子和地毯,无不在劫难逃。新来的女主人端坐在最混乱的地方,像前面广场上的安德鲁·杰克逊①雕像一样沉着, 以这位英雄人物一生中最果断的精神发号施令。第二天傍晚,她大获全胜。一个新的纪元,一种对于生活和义务比较崇高的观念,在蒙昧的未开化的住所中初露端倪了。叙利亚和波斯的财富纷抢占向忧郁灰暗的威尔顿地毯;日本和德黑兰灿若彗星的刺绣和金丝织品悬垂而下,遮盖了每一条色泽黯淡的毛质窗帘;墙上,素描、油画、风扇、刺绣、瓷器,等等,或悬或钉,或粘或贴,纷然杂陈,别具一格;最后是那件家庭祭坛上的饰品,神秘莫测的葛鲁风景画,高踞于客厅的壁炉之上。于是鏖战消歇,大功告成;落日的余辉,温柔地流进窗口,在被救赎的房屋和女主人的心中一齐恢复了平静。
“我看这样行了,西比尔。”女主人环视着周围的场面说。
“还能不行?”西比尔回答说,“你连一只盘子、一把扇子、一条彩巾都不剩了。如果还要盖点儿什么,就非得派人去买几块黑人老太婆的花头巾不可了。这样布置起来有什么用处呢?你以为华盛顿有什么人欣赏吗?他们还以为你在发疯呢。”
“总得有点儿自尊心吧。”姐姐平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