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时期是词的雅正的时期。这一个时期,看见了元人的渡江与南宋的灭亡,应该是多痛哭流涕,感叹悲愁之作;应该是多愤语,多哀歌的,应该满是“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的句子的。然而出于我们意料之外,目睹蒙古人的侵入与占据,且亲受着他们的统治之痛楚的几个大词人,如张炎、周密、王沂孙诸人的词,却在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他们的痛苦与哀悼。如张炎的词颇多隐含着亡国之痛,却都寓意于咏物。为什么他们发出的号呼,却是那样的隐秘呢?这个原因,第一点,自然是为了蒙古人的铁蹄所至,言论不能自由;第二点,却也因为词的一体,到了张炎、周密之时,已经是凝固了,已经是登峰造极,再也不能前进了。他们只能在咏物寓意上用功夫。只能以“意内言外”的作风为极则。张炎说:“词欲雅而正。志之所至,词亦至焉。一为物所役,则失其雅正之音。”雅正二字,便是他们的风格。他们为了要求雅正,要求一种词的正体,所以排除了一切不能装载于“词”之中的题材。他们于音律谐合之外,又要文辞的和平工整,典雅合法。此外,所谓“词人”多不过翻翻旧案,我学苏、辛,你学周、张,他学梦窗、白石而已;很少有真性情的作家
词到了这个时期,差不多已不是民间所能了解的东西了。词人的措辞,一天天的趋向文雅之途,一天天的讳避了鄙下的通俗的习语不用。像柳永、黄庭坚那样的“有井水饮处无不知歌之”的样子已是不可再见的盛况了。即像毛滂、周邦彦那样的一歌脱手,妓女即能上口的情形也是很少见的了。她独自在“雅正”,在“修辞”上做功夫。而南曲在这时已产生于南方的民间,预备代之而兴。金、元人所占领的北方,也恰恰萌芽着北曲的嫩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