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强,不用说是秦国了。秦在西方,六国皆在其东。六国中任何一国与秦国的结合都是东西的结合,东西为横,故称连衡,六国互相结合是南北的结合,南北为纵,故称合从。合从当然是六国最安全的政策,也是秦人最惧怕的政策。直至后来六国都被证明已消失了单独抗秦的力量时,据荀卿的观察,秦人还是“■■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不过合从政策的持久有很大的困难。第一,除了些残余的可忽略的泗上小侯,如鲁、卫、邹即春秋时的邾国、滕等外,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维持现状,没有一个国家不想乘四邻的间隙扩张领土,便是不在七雄之列的宋,也经过东征西讨的回光返照之后才给齐国灭掉前二八六年。合从,则六国的出路只有一条,向秦进攻,而秦却不是好惹的。合从政策和六国的“帝国主义”根本冲突。第二,齐、燕两国,距秦遥远;秦的东侵,直到很晚,还没有给他们以切肤之痛,因此它们对于合从运动的热心很容易冷下去;反之魏、楚、韩、赵,因为邻接秦国,它们一和秦绝交,外援未可必,而秦军先已压境,就因为始终怕吃一点眼前亏,他们很容易被秦人诱入“亲善”的圈套,而破坏从约。因此,战国时代的国际关系,好比时钟的钟摆往复于合从、连衡之间;每经一度往复,秦国的东侵便更进一步,六国的抵抗力便更弱一些。
自魏衰后,六国中声势足以与秦相埒,力量足以左右世局的惟有楚和齐,这两国若再倒坍,秦人“统一天下”的幸运便注定。下文略述楚和齐在纵横捭阖的变化中被削弱的经过。其他六国自相残杀和秦人脔割三晋的惨史,这里不必细表。
前三一八年六国第一次合从攻秦,以楚怀王为从长。但实际上参战的只有韩、赵。次年,这两国的兵给秦大败于修鱼韩地,齐又倒戈攻赵、魏,这首次从约,不待秦人破坏先已瓦解。越一年,秦灭蜀,并灭巴,国境增加原有的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于是秦人开始图楚。最为秦人所畏忌的是齐、楚的结合,秦人于是以商于之地六百里的许让为条件,诱得楚怀王与齐绝交;旋即食言。怀王大怒,于前三一二年,发兵攻秦。秦胁韩助战。大败楚军于丹阳,斩首八万,虏楚主将,及裨将七十多人,并且占领了楚的汉中汉水上游陕西湖北接界的一带地方,怀王越怒,再以倾国之兵袭秦。战于蓝田,又是一败涂地。韩、魏还趁火打劫,侵楚至邓。次年秦又攻楚取召陵。自汉中失,郢都的西北屏藩撤,楚的国威大挫。其后不久前307年(?)楚虽承越国内乱,攻杀越王无疆,尽取故吴地至浙江,所得还不足以补偿它这次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