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灯说:“那个丫鬟当初被留下来看院子,也是郑太太的主意吧。”
傅镜殊答道:“你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傻。不过还好聪明的时间比较多。丫鬟叫小春,大家都叫她小春姑娘。她是我祖父乳娘的女儿,比他大五岁。”
方灯张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后来这个小春姑娘,也就是你亲祖母也去了大马?”
“不,她死了。郑太太寻遍名医,35岁之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十多年前我祖父去世,临终交代郑太太一定要把我父亲傅维忍带回大马好好栽培。郑太太念着几十年夫妻恩情,最终同意了。”傅镜殊将这些事用寥寥数语带过。
“小春姑娘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没跟你父亲一块去大马?”
“你问题太多了。我没有去,是因为郑太太只答应了把我祖父的‘儿子’带往大马,其中不包括其他任何人。”
“你也是其他人?”她隐隐觉得其中的缘由必定和朱颜姑姑有关,否则傅维忍也不可能丢下妻儿独自远走,但方灯不敢问这个。
傅镜殊不想说的事,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
“你还没被蚊子咬够吗?我不想明天到学校被人以为脸上长麻子。”他转开了话题。
方灯扭过头去看他。院子角落有一盏昏黄的灯,灯下的傅七面色如常,但方灯看得很清楚,他那双大多数时候都无比清明的眼睛里此时透出了些许迷茫,仿佛还随着他先前的追述迷失在旧时光里。
“那我回去了,我的脸好痒。”方灯走到墙根,又回头对他说了一句,“真好,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她没头没脑的话让傅镜殊有些惊讶。
方灯点头道:“你的家人就好像活在故事里的人一样,难怪大家都说傅家是这岛上最了不起的家族。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觉得很骄傲。”
傅镜殊把手里捏了一晚上的狗尾巴草扔进草丛里,自我解嘲地笑了,话语里不无落寞,“你真觉得除了这个姓氏,我和原本住在这座宅子里的傅家人还是一样的吗?”
“当然!”方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说不定你会比他们更好……你看,你会画画,还会种花。”她好像也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的,挠了挠头,笑着说:“反正我也不认识别的活着的傅家人,除了你--傅至时那个小王八和他的一家子不算,他们不配,就好像凤凰窝里生出的黄鼠狼,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方灯说完已经窸窸窣窣地爬到了墙头,姿态并不雅观。她义正词严地说别人偷鸡摸狗,自己倒好像体面地从主人家款款离去一般。双脚在另一端利索地落地时,方灯还有些闹不明白目送她消失的傅镜殊在笑什么。他坐着的地方光线是那么黯淡,但那个笑容却亮得像屋檐上的月光。
或许一切都出自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