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来上课，除了考试，一个月最多来两节，每回都是课上一半时跑来。他在课上也都是自顾自抄笔记，像是这课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他在班上没认识几个人，就偶尔用中文跟Jeremy交谈两句。那回在Jeremy的宿舍聚会时提到他，Jeremy靠着小沙发边跟我碰杯边说：“他啊，在这个班都读两年了，法语还是那么烂，就知道在中国餐厅打工养他跟他女友。”“他女朋友就在我们隔壁班，真他妈漂亮啊。那身材，啧啧”，我不认识的另一个中国男孩插嘴道。Jeremy眯着眼睛吐出一个烟圈，“不过他女友最近跟一个法国人搞在一起，这事我们这栋楼都知道就他还不知道。”

上学期期末考中间休息时，我在自动贩售机买完咖啡，转身就瞧见他在我身后。他用法语轻声问：“你是中国人么？”我点点头用中文说，是。“太好了，”他舒了一口气，“能借我40分买杯咖啡么，我钱包落在昨儿换下的裤子里。”我拿出1欧给他。他长了张老好人的脸，八字眉小眼睛，很难想象他发怒的模样。他买完咖啡把零钱还给我，在我身边坐下，“谢谢你啊，我实在是太困啦，不喝点咖啡真撑不下去。”“你昨晚没睡么？”“昨儿餐厅盘点弄到凌晨三点多老板才回去，”他小心地用嘴吹了吹热咖啡喝上一口。“打工很累吧。”“那可不是，上周二大雪天老板还让我去进货，我一个人从货车上卸下七百斤的冻虾，七百斤啊！”他又问我你是哪里人国内哪个学校的，我回答完也问他，他答他是复旦大学的。我诧异地说你学校很好啊干吗还出来受苦。这时隔壁班的考试也结束了，一群学生鱼贯而入。他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咖啡起身拍拍我肩膀说我先走了，兄弟下次请你吃饭啊。

对面同一群人聊天的Jeremy走来，坐在那个人刚才的位置上。他挤眉弄眼地对着我小声地说，“喏，看见那个刚刚进来的穿黑色小短裙的sexy lady么？就是他的女朋友。”我看过去，她大概是南方人，单薄精致的长相，不化妆（或是化了淡妆）在一群人中很扎眼。看似瘦弱却能感觉到她是个有主见的姑娘。Jeremy用手肘捅捅我，“很正吧，看傻了你。他们昨晚又吵架了，他把她的书从阳台上扔下去，她大半夜的大声尖叫。还有多管闲事的学生报警，不过法国警察根本不管。”Jeremy全然不顾我反应继续说，“我看他们要game over了，她进来时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