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共有实词:锦瑟、弦、柱、蝴蝶、杜鹃、月、珠、泪、日、玉、烟;有半实半虚的词:五十、一、晓、梦、春、心、沧海、明、蓝田、暖、此情、追忆、当时;有动词和系词:无、思、迷、托、有、生、待、惘(然);有典故人名:庄生、望帝;还有比较虚的词:只是、可等(我按自己杜撰的中西合璧的词的划分法),其中弦、一字凡两见(生亦两见,一为人名,不计)。看来,这些字、词的选择已经构成了此诗的基石、基调、基本情境。这些字、词之间有一种情调的统一性、联结性,相互的吸引力,很容易打乱重组。诗家选用这些字、词(在汉语中这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字也是有相对独立的意义的),看来已经体现着诗心,体现着风格。
其次,李商隐的一些诗,特别是此诗,字词的组合有相当的弹性、灵活性。它的主、谓、宾、定、状诸语的搭配,与其说是确定的,明晰的,不如说是游动的,活的,可以更易的。这违背了逻辑的同一律、否定律与排中律,这也违背了语法规则的起码要求。当我们说“人吃饭,马吃草”的时候,是不能换成“人吃草,饭吃马”的。但这种更换在诗里有可能被容许、被有意地采用乃至滥用。原因在于,这样的诗,它不是一般的按照语法—逻辑顺序写下的表意—叙事言语,而是一种内心的抒情的潜语言、超语言(吾友鲁枢元君的洋洋洒洒的大作《超越语言》对此已有大块论述,笔者当另作专文谈及)。汉语本来就是词根语言(有别于印欧语系的结构语言与阿尔泰语系的黏着语),在这样的诗中,词根的作用更大了。但不同的排列组合也不可忽视,好的排列会带来例如陌生化之类的效果。如笔者的入魔而成的诗、长短句中的“庄生追忆春心泪,望帝迷托晓梦烟”“杜鹃、明月、蝴蝶,成无端惘然追忆”“沧海生烟玉”“五十弦,只是有珠泪,华年已”“此情无端”“春心惘然”等,都是佳句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