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东晋元帝朝臣中非王导系的有很多种。
一是与王导具有相当地位的中原高门大族,如周顗、温峤、庾亮等人。他们虽然忠于司马睿,但是基于与王氏家族近似的阶层、相似的趣味,往往能够与之虚与委蛇。
二是次等的中原大族,如刁协、刘隗等。他们基于权力争斗或者尊崇皇权,而时常抑制大族,招致以王氏家族为首的大族的不满。
三是江东大族,如顾荣、纪瞻、贺循等。他们在江东地区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不危及自身利益,不愿意参与到王氏与司马睿的争斗中。这些人往往称病不做官,大多“厚自奉养”,不愿意与司马睿走得太近。
四是中级士族,如蔡谟、卞壶、陈峮等人。他们往往与大族那种延续西晋无所事事的“名士风范”格格不入,为大族们看不起,被视为异类。《世说新语·简傲》记载,当时有一个西域龟兹国来的高僧,胡名叫尸黎密。他和王导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大模大样地仰面躺在王导身边,可是一听卞壶要来,就赶紧正襟危坐,说:“那可是位礼法之士。”
而这些礼法之士们,他们也同样瞧不起那种空谈误国的嘴皮功夫,而是主张继承正统的儒家思想。
拿蔡谟来说,文献中记载了多处他与王导之间互不买账的镜头:《世说新语·惑溺》记载,王导有一位宠爱的雷姓小妾,经常干预政事,收受贿赂。蔡谟知道以后,就嘲讽地称之为“雷尚书”。《世说新语·方正》又记载,一次王导在私家酒宴上安排女子歌舞作乐。蔡谟本来在座,一看就不高兴了,扭头就走,王导也不拦他。《晋书·王导传》还记载,王导的老婆曹氏喜欢妒忌。王导只好在别处盖了房子,私下把众妾都弄到那里。结果,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终于被曹氏知道了,她怒气冲冲地赶来兴师问罪。王导担心众妾被羞辱,赶忙与一群小妾坐车逃跑。这时候只嫌牛车走得慢,他想起手中须臾不离的名士标志——麈(音zhǔ)尾,情急之下以麈尾柄当鞭子拍打着牛前进。蔡谟听说以后,倒是也很幽默,对王导说:“朝廷要加封你九锡之礼。”王导不明就里,只是谦虚不止。蔡谟却接着说:“不过,你的九锡之礼好像没有别的,只听说赐予一辆短辕牛车和一个长柄的麈尾。”王导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大怒,回头就对别人说:“我当年与王承王安期、阮瞻阮千里等名士在洛阳游玩相处的时候,哪里听说过天下有蔡充的儿子!”连人家父亲的名讳都说出来了,可见王导恼怒之深。
当然,非王氏系而依附王氏的也大有人在,如桓温的父亲桓彝。《世说新语·企羡》记载,当王导拜为司空的时候,桓彝梳着两角的发髻,穿着粗布衣服,在路边看,羡慕得不得了,禁不住跟着人家的车子走到官府门前。
如何在纷纭的朝局中,尽可能多的争取支持,一直以来就是让司马睿深感头痛的问题。开始的时候,他敏锐地觉察出应该利用江南人士去平衡朝野。他对于江南的“儒学之宗”的贺循恩宠有加,多次封赏贺循高官厚禄,但均被拒绝。贺循临死时,司马睿改授其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并命太子亲自到府上拜见。贺循在病榻之上,嘴说不出话,却仍然命人把硬披在身上的官服推开,不予接受。司马睿的这般深情表演,自然有表明自己对儒学正统的肯定态度,更多的当是做给江南的士人看的,最终效果也显现了出来。史书记载,“儒者以为荣”。
但是,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王氏家族的势力如此庞大,王敦的军力也是实实在在的,那么司马睿还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防患于未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