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们去早了,地上光溜溜的,什么眼馋的也没有。弯腰拔了半天猪草,返回去,便有几只红红的家伙卧在那里,闭眼等我们收拾。自动掉下来的最好吃,吹几口气,或者用袖口擦擦皮,就急忙吞下去。甜丝丝的滋味,一点点滴到心上,刹那间人会快乐起来。透过玉米叶,我看见太阳也像一枚柿子,正在滑落。
拔草累了,我们爬上柿子树,惊起不知名的大鸟,扑闪着飞走了。坐在树杈上歇息,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喘息声,耀眼的柿子结满枝头,伸手可及,但我们懒得搭理它们。
当玉米杆被大人扳倒,赖在枝头的柿子就不得不走了。大人们抡起杆子,使劲抽打,树下有两人撑开帆布,一枚枚柿子便“嗵嗵嗵嗵”地落在上面。叶子和果实一同飘落,大树在深秋骤然憔悴,它们一年的辛苦,换来一身伤痕。高处的果子够不着,大人们就攀上去,站在分叉处,挥动杆子。打得兴起,往往会断了枝干,柿子一骨碌一骨碌掉下去。地上有欢呼声响起。
能傲然留在树上的,也就那么几枚,它们实在太高了。它们耀眼的色泽,在斜阳里宛如少女害羞的脸庞。大人们走后,供我们仰望。它们迟早会落到我们嘴里。
最有意思的是偷苜蓿。秋天,嫩苜蓿是最好的下锅菜。大人们不便去偷,便指使孩子们去。地头照样有巡视员,大都是面冷的老汉,他们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但总有累的时候,一般卧在苜蓿地里,草帽遮脸,想着心事就呼噜上了。这个时候,我们轻得像风一般,窜入青青的苜蓿地,用手攫取好看的苜蓿。为了在看护发觉前摘取足够的苜蓿,往往两手并用,汁水染绿了两只手,内心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天冷了,光秃秃的田野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我们捡拾柴火,树下的枯枝,地里露出来的玉米根,还有蜷缩起来的树叶。一背篓一背篓背回去,倒进柴火仓里,冬天里正好烧火,暖炕。
闲得发慌的大人,照例在壕里找寻野兔。他们胡乱掀动枯黄的玉米秆,偶尔会有一只野兔跳起,几十号人大呼小叫,追逐慌张的兔子。属兔的我,生怕乖顺的兔子落到他们手里。好在机敏的兔子,总有办法逃脱。
现在想想,一年四季,大地给予少年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