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父亲去世了。他老人家是满怀对我的失望而走的。
临终时我父亲曾对我媳妇说:“老大家的,等了十几年,光镛也没个音信,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这么多年我们曲家对不住你,要是有合适的,你自己也找个好出路吧。”
当时我媳妇也流着泪对我父亲说:“爹,您就别让我走了,是死是活我要等着光镛,只要曲家不嫌弃,我愿意在这儿照顾这些孩子一辈子。”
父亲死了以后,我媳妇便跟我弟弟一家住在了一起,那时候,弟弟、弟媳上班,我媳妇便在家里买菜做饭,照顾四个上学的孩子。
知道大娘一辈子不容易,弟弟的四个孩子也特别地孝顺她,把她当做自己的娘来待。
生活困难的时候,因为什么都是凭票供应,而户口一直在荣城老家的我媳妇,在青岛没有了口粮。
这时阶级斗争也抓得特别严,我媳妇的身份也受到了别人的怀疑,总有一些人上门调查所谓她的丈夫“逃台”的事情,弟弟在单位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看到弟弟一家的生活日益紧张,我媳妇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回高密乡下投奔她的娘家。
可弟弟和弟媳包括几个孩子都坚决不同意她走。当时她没有听娘家的话改嫁,一直等着我,如今,娘家又会有谁来接纳她,孤身一人回到农村,她吃什么呀?
可是,我媳妇就是那种外表柔弱,心里特别有主意的女人。
她对我弟弟说:“再怎么着,高密也是我的娘家,回去只要有地能种粮食就饿不死,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如今我也不想再连累你们,还是让我走吧。” 中午的阳光透过阳台照进屋里,使刚才凉爽的空气有些燥热,可随着曲光镛老人低沉的叙述,我的心在一阵阵发紧。